一堆杂乱但有趣的研究

昨天晚上开始读。因为昨晚没睡好，今天没精力做正事，下午索性把它读完，总共花了4小时的样子。

这本书是10年前的畅销书，在我书架上呆了也有七八年了。因为想找本易读又能启发思路的书才把它找了出来。

书总的来说还是很有趣。Levitt确实很有创造力，对常见的问题能够找到很独特的思路。他最厉害的地方我觉得还是在research design, 也就是如何想出个办法来利用数据回答一些原来未能回答的问题，比如说用房产经纪卖自己的房子的数据来说明她们在卖客户房子时其实倾向于早成交而不是卖最高价。Levitt确实也像他的批评者所说的那样，在研究上没有个统领的主题，但这其实还是个次要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他的研究，虽然很clever, 但到头来理论意义不大。他是明显的‘问题出发’的思路，而针对的都是美国生活中的问题（有的重要，如犯罪率，有的则真有些琐碎）；研究结果能够帮助我们了解这些问题，但对于这些具体问题之外的世界，却提供不了太多的理论上的思考。

全书分6章，另加一个开篇的介绍。此书的缘起是Dubner为纽约杂志采访Levitt，然后两人合作。因此每章的开头都用一段那篇专访里关于Levitt的描述，读起来有点太自我中心，其实又不提供什么信息。

书的文笔很好，一看就是Dubner这样老道的记者写出来的，每章都是30页左右，每章都用个性化的故事或历史事件开头，引人入胜，然后再介绍研究成果来展开前头的故事。整个套路跟Gladwell的很像。这已经成了这类书的八股文范式了。

第一章讲两个问题：学校老师为了全校的考试成绩好而帮助学生作弊，和日本相扑比赛中的作弊。两个研究的发现很简单，而且没什么理论意义：人为了利益会作弊。（另外还讲了个让顾客自己付钱的卖面包的企业，很无聊。）这两个研究倒是都表现出Levitt在研究设计上的巧思，比如通过分析7-7战绩与8-6战绩的相扑手之间比赛的结果来看是否有舞弊。这个文章还发在了AER上，倒真可以看看他在理论上是如何包装的。

第二章3K党和房产经纪，贯穿的线索是信息不对称。这两件事实际上真没什么关系，而且3K党兴衰的历史也不是Levitt做的研究，放在一起很牵强。另外还讨论了Dan Ariely等人做的关于网上找对象的研究，也没什么意思，都是些谁都想得到的虚假信息。

第三章讲贩毒的经济学。这里其实完全是Venkatesh的材料（Levitt跟Venkatesh合作了几篇文章）。这些材料的珍贵与精彩在于Venkatesh冒了巨大的风险、花了巨长的时间获得了以前从不被学者了解的关于贩毒团伙的经济与社会活动的一手信息。至于Levitt总结出来的东西其实没多大了不起的：贩毒集团跟合法企业一样，存在巨大的内部收入差异，绝大多数小喽啰收入极低、而风险极高。本章中另外还讨论了crack cocaine在美国兴起的历史及对黑人社区的巨大破坏作用。也不是他自己的研究。

第四章是他做的最扎实的研究：堕胎的合法化对犯罪率下降的作用。他先把以前提出的七八个解释逐个讨论，并基本都否定，然后再引出他们关于堕胎合法化的研究。他能想到考察这个因素也是个难得的巧思。他没说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不过他在犯罪率方面倒是做了比较长期、系统的研究，所以在穷尽了其他无效的解释之后，想到这一点也不全是偶然。

第五章也还蛮有趣，是关于用大规模的数据来看家庭条件对小孩学习成绩的影响。这是个永远搞不完的研究。他的发现又跟我以前所知的有所不同，比如说发现父母是否给儿童读书对他们的成绩无影响（all other things controlled）。总的发现是，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比父母对子女做了什么更重要。当然，其实这两点是高度相关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会很大程度地决定他们对子女做什么。另外，还有个发现就是换不换学校对学生的成绩也无影响。

最后一章是关于名字对个人成就的影响（发现是名字本身没有独立的影响，有作用的是家庭背景——给孩子取怪名字的家长肯定其他方面也不对）和取名的社会趋势。这里用的基本都是Roland Fryer 和Stanley Liberson的研究。这些对美国社会可能有些作用，除此之外，意义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