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遗忘的角落
和精神分析的艰深相比,人们对森田思想可能不容易释放出热情。精神分析是智力的游戏,让人着迷,而森田思想就比较“无趣”,没有分析的快感。但是这个东方国度的完美和强迫,确实可以借森田思想来反刍一下。
顺其自然,为所当为。这句话理解起来其实非常不容易。什么是自然?和自己的焦虑、强迫做斗争难道就不是自然么?为所当为,当为的事情算不算是一种应该,算不算是不自然?所以学院式的辩论下,森田思想缺乏魅力。但是作为一种思想流派,在特定的语境下,它是有价值的。
价值一,森田反思了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直接说出了观念的愚蠢(重理论轻实践,有太多理所当然的一厢情愿)。说出了人本身的狭隘,自我中心性。
价值二,森田的思想的着力点是推进现实生活的改变,而想要有所改变一定要付出代价。这和精神分析式的领悟是截然相反的,认识自我不见得会促成改变。人要摆脱惯有情感的习惯,比如逃避惯了的人如何要在分崩离析中站住脚步,接受情感翻涌的折磨是不容易的,是痛苦的。在内心排斥的情况下,却让身体在暴风雨下站住脚,这就是森田所说的为所当为。他说,别人看不出你的颤抖。在焦虑下,采取切实可行的行为才是重要的,行为可以促成现实的改变,从而有助你变得乐观。我觉得这比较像一个老师特别关注下的孩子,改变焦点,扬长避短。对于精神上已然顿挫惶恐的人来说,其实不具备辨识能力,他们在一片焦虑之中,只期待赶快抓到什么。与思虑过度的精致相比,森田用了一种粗暴的静默忍受的防御。在这个基础上来说,森田思想着重改变的还是神经症人格中的忍耐力,剥离其感受性,增强其社会适应性,他并不致力于处理内心的痛苦,而是告诉我们可以获得的可能性进而增强自我愉悦的感受。对于连续不断的痛苦,期待通过行为去矫治产生新的经验。可是,人真有这么强大、自觉和忘我么?还是神经症人格需要平衡一下,变得粗糙坚韧?
价值三,森田说欲望和担心成正比。了解你的欲望,列出切实可行的方法,去正面满足你的欲望。当人渴望得到尊重的时候,想要摆脱劣等感的时候,就应当奉献自我。但是人们还有无数个别的想法,比如奉献意味着愚蠢,意味着削弱自己成就他人,或者还有相互交易的想法,看别人付出多少自己再决定付出多少。这个时候,你是否离赢得尊重,受欢迎隔着千山万水。因为面子而舍近求远,不敢向周围的人请教,你是否很为难自己。我们经常只是嫉妒着,渴望着,计较着,矛盾着。对于这些,森田触及了高自尊人的神经,把自尊的墙也拆了半边,继续改造。他认定奉献,忘我,共荣是更高级的人类追求,人通过克服自我中心性提升自我在群体里的价值。
宽容自己在欲望面前的焦灼不安,遵循着常俗去生活和期待,给养那些日益淡漠的人际联接,在日常重复的劳作中精进,含蓄坚韧中肯定自己的价值。特别传统和东方的解决之道吧。森田的价值世界依赖于周围的环境土壤,每一个正在受苦的人,内心自有一份正在耕耘的甘甜。
如今的我们,还能领悟其中的隐忍,快乐,超越于自我的博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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