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账
你可能是爸爸的乖儿子,或者是妈妈的乖宝贝,但你不可两者占全,所以你就紧紧握住你认为会失去的一个。——
鸡仔选择做爸爸的乖儿子,选择了烈烈的阳光下挥汗的棒球,放弃了温柔静深的额图书馆,放弃了妈妈。那不过是一个孩子单纯地追随而已,其中也有更多的不知所终,就像爸爸一样,不知道爸爸是喜欢鸡仔打棒球多一点,还是喜欢鸡仔本身多一点,而他的棒球,不知道是棒球的热情多,还是对爸爸的温情多。但总归而言,那段失去了的和爸爸一起过的年月,确实深埋于心。
爸爸走了,妈妈只字未提,小家伙也懂不得所谓的改道。好像总想莫名地给予报复,因为鸡仔没有得到爸爸,也不让妈妈得到鸡仔,如此简单而已。那次木乃伊的化妆,淋湿的纸巾露出红色内裤,眼泪夺眶而出,“你毁了我一生”。我想知道妈妈的表情,错愕,心颓,还有无限的理解与温良,“那些孩子没成熟时候的矛盾都不算”,都不算。
“查理,来亲妈妈一个”,“你毁了我一身”,妈妈只是个容器,大到能装下孩子任何任性。那张“妈妈为我挺身而出”和“我没有为妈妈挺身而出”的账单,每一笔账都一份心痛。
棒球赛、生意、女人、母亲、女儿,被抛弃的人,合着酒瓶通宵达旦。因为现实狰狞的棱角,酒瓶子就理直气壮,日子是虚妄,痛苦也是虚妄,一醉方休。谎言中母亲逝世、女人骗走了所有钱、离异、女儿婚礼中的除名,每一个都无法直面,不可原谅。只有死、自杀。
世事本来无可预期,那些本来以为不可逾越的山壑,只不过是数年之后,又还是恰到好处得走完。
醉酒飙车,翻出围栏,从麻椒镇的高塔纵身跃下,故乡的风景,那个木屋,旧事旧人,尘埃落定。再满身伤痕地醒来,是妈妈,七十九岁后的八年,依旧优雅。那只手温情地放在鸡仔的肩膀,“如果你心里有某个人,他们永远不会真正的离开你。他们可以再回来,甚至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虽然一天时间足够地短暂,妈妈做了很多事,“人生过得很快,还不是?”罗斯小姐、塞尔玛小姐,心里曾默默念想过母亲,母亲来了,将他们体体面面送走。我重温了母亲一路坎坷,也反思自己几十年来,所有的任性,幼年时候的那个选择,是选择错了,也是选择本身错了,孩子本来不应该面对。只有等几十年后的一日,幡然醒悟,那张做和没有做的记录,只不过印在心头,让你明白妈妈,是多么光荣地来过。
鸡仔要走了,是回到应该去的世界,妈妈,艰难地咬出“活着”,查理会的,因为他还听见妈妈的原谅,不死原谅那个女人,不是爸爸,是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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