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中的孤独,与川端康成的少女情结
村上春树的作品一向以孤独为其主题,然而孤独却并非村上的专利。日本的文学作品,自《源氏物语》开启了“物哀”的时代起,便已有着一股孤独的淡淡的情怀。不同于西方那种装逼的“solitude”,自命不凡,清高脱俗,这是另一种更为真实而细腻的情感。《心》的书评中有这么一句话,一针见血:美国人喜欢神化孤独。在瓦尔登湖边盖茅屋的梭罗永垂不朽,仿佛孤独可以让人一跃成为完人。但在日本的文学作品里,充满了瘆人的孤独感。难得的是真实,既不夸大,也不刻意掩饰。 自阅读起,孤独便从书中扩散,萦绕在读者周围。 《伊豆的舞女》里面,旅行中的“我”,内心充满了因有舞女一行人作为旅伴而产生的愉悦,以及面对舞女熏时由好感产生的一丝惶恐不安。而在最后,二十岁的“我”由于囊中羞涩不得不提前告别了舞女一行人,躺在回东京的船上悄悄落泪。“我”对舞女熏的感情,舞女熏对“我”的感情,恰如荣吉和千代子那早夭的婴儿,才出生一个星期,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便已死去,埋葬在记忆深处。 川端康成的笔触细腻柔软,将主人公的内心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沿途风景。他与舞女之间的感情,被描写得自然透彻。阅读过程中,清新梦幻的写生笔法将文中情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眼前。这是川端风格的显著特点,也是他作品中引人入胜之处。 “我”一人离家旅行,途中和舞女一行人结伴,而在最终,又回归孤身一人。 《花的圆舞曲》有些耐人寻味,或许是因为它是一篇未完成的短篇小说之故。我不知道川端想表达什么,但从中可以看到的川端对“少女”这一符号有着特殊的情结,称之为迷恋也不为过。充满活力的舞,将其附加在同样生机勃勃的少女身上,配以川端的笔法,展现出的是旺盛得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其实不仅仅是《花的圆舞曲》,在川端的许多作品中,都能看出他对“少女”的迷恋——描写少女身体和动作的部分细腻无比——即便到老,也依旧如此。 书中的《母亲的初恋》。这个在川端41岁时发表的故事本身有着感伤哀怨、曲折绵长和欲诉还休的情韵。这里也有一个有趣的细节,我们且注意下面这段文字: “另外,那你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吗?——若有不称心的事,时枝也说过了,你就回来呀...” 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说:“当时,我真觉得您夫人好幸福哇。” 这是雪子唯一一次坦白自己的恋爱,也是唯一一次对佐山提出抗议。是让司机开车把雪子送到若衫那里,还是送到哪儿呢?佐山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了。这是因为由民子到雪子一条爱的闪电在佐山的心中熠熠发光。 佐山是正处于不惑之年的男主(和当时的川端一样都是刚过四十),民子的初恋情人;时枝是佐山的妻子;19岁的雪子是佐山从前的情人民子的女儿,在民子逝后成为佐山和时枝的养女。而若衫,是佐山和时枝指定给雪子的未婚夫,对此雪子一直未置可否,态度犹疑不定。 于是在文章末尾,川端用暧昧的笔触给读者留下了一个想像的空间。在此,我更愿意将川端设置的这一剧情——雪子拥有的那一点点厄勒克特拉情结(即恋父情结……虽说那是养父+母亲的初恋)——理解为由他的少女情结引起的意淫…… 嗯,所以说川端就是一少女控老色鬼。 《重逢》描写的,我想更多的是战败后日本国内普遍充斥着的一种空虚的情感,尤其是对男性而言。佑三从战场回到日本国土,对自己的过去和对身边的一切都有种迟钝的恍惚。虽与富士子同行,但两颗心明显一点都没有靠在一块儿——从一开始在喧闹的人群中佑三一个人行走,到后面两人一同乘车,其实佑三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是一个人。不仅如此,佑三心中还有着十分复杂的说不出的情绪——在他看向穿着花哨和服的少女为入驻日本的美国占领军表演那边时表现得尤为明显。与富士子一同行走时,男性特有的那种心不在焉的感觉被描写得淋漓尽致。佑三是孤独的。趁着战争的机会和富士子分手,然后又与妻子疏离。到了最后,和富士子拥抱之时,触摸着富士子的身躯,内心对异性的感情才再次被唤醒。 以及川端在描写穿着和服跳舞的少女时对笔墨还真是毫不吝啬啊(=''= 至于《十六岁的日记》,阅读过程中强烈的既视感一直占据在我的大脑当中。这是16虚岁14周岁的川端在照料瘫在床上的重病祖父时写的日记。祖父死后,川端也变得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了。除此之外,其日记的写生笔法让我想起了数个月前,父亲五兄妹轮流照料癌症晚期卧于祖屋床上的爷爷时候的情景。那种感觉,大概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明白。这里就不赘言了,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读读。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