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纪实
这本《最寒冷的冬天》已经入手颇长一段时间了,却迟迟未开始阅读。原因无他,只因这书看上去实在太厚了点,让人一眼就觉得要读完是多么遥遥无期。不过这似乎是西方纪实类作品的常态,似乎不写成一部砖头一样的著作,就不够格称“纪实作品”。不过真正开始阅读后,才发觉其实本书还是相当易读的。当然,要读完全书,花的时间还是不会少的。
本书作者哈伯斯塔姆是名记者兼历史学家,因此他笔下的朝鲜战争,与正统历史学家笔下的略有不同。没有太多晦涩难解的学术腔调,而是颇为生动活泼。全书先以美军在云山遭遇志愿军伏击这一标志性事件为开端,然后再倒叙回去讲述朝鲜战争的发端。这种写法本身已经颇能体现作者的叙述风格。除了这个整体结构的倒叙,书中介绍人物事件时,时不时进行插叙手法,但又能保持主线的清晰,体现了作者老道的写作功底和高度的统筹能力。书的主题是朝鲜战争,但也并不只限于战场描写或战役叙述,战前亚洲错综复杂的地缘形势,蒋介石政权的倒台和新中国的成立,美国国内政治围绕朝鲜展开的角力等等,与朝鲜战争的前因后果相关的事件都有罗列,可谓面面俱到。对战争本身的描写方面,不仅有基于翔实资料的对各场战役的整体构建,作者还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记者的特长,采访了许多亲历朝鲜战争的老兵,并将他们的经历有机融入了各场战斗的描写之中。使得本书中不仅有宏观镜头,还有微观镜头。除了事件,人物也是本书中颇费笔墨的部分。无论是毛泽东、金正日、还是麦克阿瑟、杜鲁门、李奇微,作者都做了生动刻画,对他们行为之后的心理动机也揣摩不少。可以说,本书是一本十分全面的朝鲜战争纪实作品。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虽然身为美国人,但在叙述时却保持了客观中立的态度,更时不时对美国国内当时流行的孤立主义或是自我优越主义思潮进行了辛辣犀利的嘲讽。书名《最寒冷的冬天》,其实已经很能表面作者的立场:绝不是为这场战争辩护,而是质疑这场战争的意义所在。这也决定了本书是一本“揭美国短”的著作。在作者看来,无论战略上还是战术上,美国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都是不折不扣的失败。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意识形态目标就把十几万美国大兵扔到朝鲜半岛,去进行一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战争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而战场上的表现更加令人无法恭维。初期重视程度不足,结果被朝鲜打得节节败退;之后又过于冒进,不顾中国警告,大意轻敌,以至于连吃败仗。对诸多战时人物,作者对当时的美军指挥麦克阿瑟着墨最多,也是颠覆最多的。在他笔下,这位五星上将一改以往二战名将,美国民族英雄般的形象,而成了一个傲慢自大,刚愎自用,爱慕虚荣,自我中心的角色。在哈伯斯塔姆看来,美军初期的败退,反攻时错判中国意图,贸然越过三八线,大意轻敌,情报工作漏洞百出等等,很大程度上都应该由麦克阿瑟这个远东司令来承担责任。他和总统杜鲁门的矛盾,以及对华盛顿的轻蔑和自把自为,更是已经接近了危及美国民主基石的程度。当然,战争的黑锅让麦克阿瑟一个人背,也是作者的感情偏颇。毕竟任命他的还是美国政府,这一点作者也并非没有体认,但是一口恶气还是要找人出。通过鞭笞麦克阿瑟这个表里不一又鼓吹对共产主义战争的人物,作者其实是在进一步表明自己对朝鲜战争的态度,那就是“不值”。
虽然不能说作者的意见代表全体美国人,但却还是相当主流的。这也代表了美国社会对于朝鲜战争以及之后越战的反思。那么,战争的一方已经明明白白说自己做得不值,作为另一方的我们又该如何?是继续颂扬人民志愿军的“英勇奋斗”,“保家卫国”,“痛打美帝野心狼”吗?可惜70年过去了,如今还有不少人依旧相信,如果中国不出兵,美国就要打过鸭绿江。我们对于这场战争的认识,还停留在相当初步的阶段。有人说,参战是应该的,新中国需要一场战争来树立威信,立足国际。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在经历了近代的屈辱后,中国人太需要树立自信。然而这一场战争让新中国从此和美国为首的西方全面决裂,陷入政治和经济上的孤立也是事实。为了自立而自绝,期间得失,恐怕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何况,我们为了参战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本书作者提到的美军伤亡人数约为4万左右,已经将其称之为“炼狱”一般,那么中方的阵亡者该有多少?本书估计为150万,当然这个数字国内主流史界并不承认,但无论如何,40万是跑不了的。双方伤亡比之大令人触目惊心,可以说中国完全是用血肉之躯的数量来抵消美国先进武器的杀伤力。每读到此处,心情绝不是一般的沉重。对此有人还说,中国人多,就算用人头换也是值得的。对这种人,我只能无语。回顾历史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一个幻想自己已经坐在最高领导位置上,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可以万人之上唯我独尊的自慰机会吧。对这种人,你又能说什么呢。
作者在书中最后提到,虽然美国老兵对于自己参加这场战争的意义感到迷茫,但他们日后来到韩国,至少还能为这个国家的“民主与自由”景象而聊以自况(虽然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给予的)。那么当那些浴血沙场,九死一生的志愿军老兵们看到如今的朝鲜,会是做何感想?当他们看到这个至今依旧权力世袭,人民贫困窘迫,朝不保夕的国家时,该如何说服自己,当初的舍生忘死是值得的呢?是否他们每个人也都要上升到地缘政治的战略高度,去为这样一个“地缘缓冲国家”的建立而拍手称快呢?也许,朝鲜战争唯一值得欣慰国人的后果,就是中国不必成为第二个朝鲜吧。
期待看到中国老兵关于这场战争的回忆。
本书作者哈伯斯塔姆是名记者兼历史学家,因此他笔下的朝鲜战争,与正统历史学家笔下的略有不同。没有太多晦涩难解的学术腔调,而是颇为生动活泼。全书先以美军在云山遭遇志愿军伏击这一标志性事件为开端,然后再倒叙回去讲述朝鲜战争的发端。这种写法本身已经颇能体现作者的叙述风格。除了这个整体结构的倒叙,书中介绍人物事件时,时不时进行插叙手法,但又能保持主线的清晰,体现了作者老道的写作功底和高度的统筹能力。书的主题是朝鲜战争,但也并不只限于战场描写或战役叙述,战前亚洲错综复杂的地缘形势,蒋介石政权的倒台和新中国的成立,美国国内政治围绕朝鲜展开的角力等等,与朝鲜战争的前因后果相关的事件都有罗列,可谓面面俱到。对战争本身的描写方面,不仅有基于翔实资料的对各场战役的整体构建,作者还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记者的特长,采访了许多亲历朝鲜战争的老兵,并将他们的经历有机融入了各场战斗的描写之中。使得本书中不仅有宏观镜头,还有微观镜头。除了事件,人物也是本书中颇费笔墨的部分。无论是毛泽东、金正日、还是麦克阿瑟、杜鲁门、李奇微,作者都做了生动刻画,对他们行为之后的心理动机也揣摩不少。可以说,本书是一本十分全面的朝鲜战争纪实作品。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作者虽然身为美国人,但在叙述时却保持了客观中立的态度,更时不时对美国国内当时流行的孤立主义或是自我优越主义思潮进行了辛辣犀利的嘲讽。书名《最寒冷的冬天》,其实已经很能表面作者的立场:绝不是为这场战争辩护,而是质疑这场战争的意义所在。这也决定了本书是一本“揭美国短”的著作。在作者看来,无论战略上还是战术上,美国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都是不折不扣的失败。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意识形态目标就把十几万美国大兵扔到朝鲜半岛,去进行一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战争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而战场上的表现更加令人无法恭维。初期重视程度不足,结果被朝鲜打得节节败退;之后又过于冒进,不顾中国警告,大意轻敌,以至于连吃败仗。对诸多战时人物,作者对当时的美军指挥麦克阿瑟着墨最多,也是颠覆最多的。在他笔下,这位五星上将一改以往二战名将,美国民族英雄般的形象,而成了一个傲慢自大,刚愎自用,爱慕虚荣,自我中心的角色。在哈伯斯塔姆看来,美军初期的败退,反攻时错判中国意图,贸然越过三八线,大意轻敌,情报工作漏洞百出等等,很大程度上都应该由麦克阿瑟这个远东司令来承担责任。他和总统杜鲁门的矛盾,以及对华盛顿的轻蔑和自把自为,更是已经接近了危及美国民主基石的程度。当然,战争的黑锅让麦克阿瑟一个人背,也是作者的感情偏颇。毕竟任命他的还是美国政府,这一点作者也并非没有体认,但是一口恶气还是要找人出。通过鞭笞麦克阿瑟这个表里不一又鼓吹对共产主义战争的人物,作者其实是在进一步表明自己对朝鲜战争的态度,那就是“不值”。
虽然不能说作者的意见代表全体美国人,但却还是相当主流的。这也代表了美国社会对于朝鲜战争以及之后越战的反思。那么,战争的一方已经明明白白说自己做得不值,作为另一方的我们又该如何?是继续颂扬人民志愿军的“英勇奋斗”,“保家卫国”,“痛打美帝野心狼”吗?可惜70年过去了,如今还有不少人依旧相信,如果中国不出兵,美国就要打过鸭绿江。我们对于这场战争的认识,还停留在相当初步的阶段。有人说,参战是应该的,新中国需要一场战争来树立威信,立足国际。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在经历了近代的屈辱后,中国人太需要树立自信。然而这一场战争让新中国从此和美国为首的西方全面决裂,陷入政治和经济上的孤立也是事实。为了自立而自绝,期间得失,恐怕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何况,我们为了参战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本书作者提到的美军伤亡人数约为4万左右,已经将其称之为“炼狱”一般,那么中方的阵亡者该有多少?本书估计为150万,当然这个数字国内主流史界并不承认,但无论如何,40万是跑不了的。双方伤亡比之大令人触目惊心,可以说中国完全是用血肉之躯的数量来抵消美国先进武器的杀伤力。每读到此处,心情绝不是一般的沉重。对此有人还说,中国人多,就算用人头换也是值得的。对这种人,我只能无语。回顾历史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一个幻想自己已经坐在最高领导位置上,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可以万人之上唯我独尊的自慰机会吧。对这种人,你又能说什么呢。
作者在书中最后提到,虽然美国老兵对于自己参加这场战争的意义感到迷茫,但他们日后来到韩国,至少还能为这个国家的“民主与自由”景象而聊以自况(虽然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给予的)。那么当那些浴血沙场,九死一生的志愿军老兵们看到如今的朝鲜,会是做何感想?当他们看到这个至今依旧权力世袭,人民贫困窘迫,朝不保夕的国家时,该如何说服自己,当初的舍生忘死是值得的呢?是否他们每个人也都要上升到地缘政治的战略高度,去为这样一个“地缘缓冲国家”的建立而拍手称快呢?也许,朝鲜战争唯一值得欣慰国人的后果,就是中国不必成为第二个朝鲜吧。
期待看到中国老兵关于这场战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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