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幡然悔醒时我们已经深处井底了。
我看苏童很多次了,几乎每次,都是带着郁郁难平的心情结束。第一次接触是《罂粟之家》,至今未读完的篇目。是在喧扰熙攘的高中学校小超市,地下的空气滞浊陈旧,我一本本翻过去,为的是慰藉刚刚考完试后疲倦的心情。罂粟之家这个名字颇有新意,想来必与一段腐朽黯淡的时光有关。开始阅读,苏童的文字像是一只冰冷诡谲的猫,我还记得文中那个类似猫的女子泛着如同磷光的清寒眼神。那个时候老师推举阳光的心态,乐观的主题。但是苏童的颓废历史主义却深深吸引我,文字像是经年不扫的庭院,冷冷湿湿,青石砖罅隙里萌生的点点暗苔。
据说《妻妾成群》是苏童在他十九岁的华年里,写下的。一个男子,如何把四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是是非非,写得如同岩石表面细致的纹理,有条不紊,娓娓道来,这堪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迷。颂莲是陈佐千的第四房太太,她天真率然,敢爱敢恨。我想颂莲是那个日趋衰朽的后院里最后的一点生机。其余的,都在汩汩流过的默然时光里,成了过去的浮尘。大太太毓如是传统旧时代里那个标准的严肃形象,虽然已成昨日黄花却还是有着无可摇撼的地位。“她大概有一百岁了吧。”这是颂莲对毓如的第一印象。卓云作为二太太,表面温婉可人,她的狠毒凶辣,在之后的情节中,慢慢铺展开来,这是否是苏童对所有面目慈善的女子的一种发自内心的质疑呢。
我刚开始以为梅珊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身为戏子,风流浪荡,也许心机颇重,颂莲定会在她的手下遭受磨难曲折。其实不然,梅珊虽然脾气大,但终归有自己的原则,她动人妩媚,即使出轨也理直气壮,她清晨在后院中舞动水袖,唱几段哀戚婉转的戏,这些,足够打动读者了。颂莲也在她的唱腔中泛出泪来,她走向她,仿佛是走向自己的运命。我还记得梅珊对着颂莲的嫣然一笑,想必一定是风情万种,摇人心旌。然而也是最后的一笑。她被投入井中,在不为人察觉的、朦胧的晨曦里。“像是溅起又高又白的水花”。
飞浦的出现是明争暗斗的深黑后院里一丝阳刚之气,他毫不掩饰对颂莲的好感,然而这之间隔着太多重山水,他只好明智而退。他对女性的惧怕在我看来是如此荒谬又合理,母亲大人终究会压在他头上,父亲对他也会千般鄙夷不屑,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和颂莲。这空气滞浊地令读者都会感到闷重,谁知道他以后的路呢?他的心思,放于了那个温柔巧好的同伴身上,沉默温存的吹箫者,暗地里与之私许终生的苍白男人。这畸形的爱恋,令颂莲为之绝望,绝望的深渊里,她的呼号无人能聆听,无人能理解。她所作的唯一,是绕着梅珊被投放的深井,来回踱步,默念有词。那井是她的最终去向,终有一天。
苏童的文字里总是带有腥甜腐烂的气息,细腻的笔触描述的往往是阴暗之面,让人欲罢不能。在本书中,人物的命运似乎一开始就被写好,经历了短暂的绚丽之后,疾疾坠入早已注定的深渊,各人有着细密的心思和难解的惆怅,然而这一切终究无可挽回。颂莲听到的来自井底的靡靡之音,也许是她内心里最为隐秘的归属的渴望。苏童像是为我们开启了一扇门,通往阴柔之美和朽烂气息的后院,唏嘘过后,重又深掩。当我们幡然悔醒时,才发觉我们已经深处井底了。
据说《妻妾成群》是苏童在他十九岁的华年里,写下的。一个男子,如何把四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是是非非,写得如同岩石表面细致的纹理,有条不紊,娓娓道来,这堪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迷。颂莲是陈佐千的第四房太太,她天真率然,敢爱敢恨。我想颂莲是那个日趋衰朽的后院里最后的一点生机。其余的,都在汩汩流过的默然时光里,成了过去的浮尘。大太太毓如是传统旧时代里那个标准的严肃形象,虽然已成昨日黄花却还是有着无可摇撼的地位。“她大概有一百岁了吧。”这是颂莲对毓如的第一印象。卓云作为二太太,表面温婉可人,她的狠毒凶辣,在之后的情节中,慢慢铺展开来,这是否是苏童对所有面目慈善的女子的一种发自内心的质疑呢。
我刚开始以为梅珊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身为戏子,风流浪荡,也许心机颇重,颂莲定会在她的手下遭受磨难曲折。其实不然,梅珊虽然脾气大,但终归有自己的原则,她动人妩媚,即使出轨也理直气壮,她清晨在后院中舞动水袖,唱几段哀戚婉转的戏,这些,足够打动读者了。颂莲也在她的唱腔中泛出泪来,她走向她,仿佛是走向自己的运命。我还记得梅珊对着颂莲的嫣然一笑,想必一定是风情万种,摇人心旌。然而也是最后的一笑。她被投入井中,在不为人察觉的、朦胧的晨曦里。“像是溅起又高又白的水花”。
飞浦的出现是明争暗斗的深黑后院里一丝阳刚之气,他毫不掩饰对颂莲的好感,然而这之间隔着太多重山水,他只好明智而退。他对女性的惧怕在我看来是如此荒谬又合理,母亲大人终究会压在他头上,父亲对他也会千般鄙夷不屑,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和颂莲。这空气滞浊地令读者都会感到闷重,谁知道他以后的路呢?他的心思,放于了那个温柔巧好的同伴身上,沉默温存的吹箫者,暗地里与之私许终生的苍白男人。这畸形的爱恋,令颂莲为之绝望,绝望的深渊里,她的呼号无人能聆听,无人能理解。她所作的唯一,是绕着梅珊被投放的深井,来回踱步,默念有词。那井是她的最终去向,终有一天。
苏童的文字里总是带有腥甜腐烂的气息,细腻的笔触描述的往往是阴暗之面,让人欲罢不能。在本书中,人物的命运似乎一开始就被写好,经历了短暂的绚丽之后,疾疾坠入早已注定的深渊,各人有着细密的心思和难解的惆怅,然而这一切终究无可挽回。颂莲听到的来自井底的靡靡之音,也许是她内心里最为隐秘的归属的渴望。苏童像是为我们开启了一扇门,通往阴柔之美和朽烂气息的后院,唏嘘过后,重又深掩。当我们幡然悔醒时,才发觉我们已经深处井底了。
© 本文版权归作者 橘川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有关键情节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