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只在回忆里潇洒
买到了马良的《坦白书》。书比我想象中的薄,但是精致许多。
对于“马良”这个名字,曾经80末和90初的那批孩子应该有印象。光影里的马良,可以用笔墨对接起虚幻和现实。那些我们儿时最想要的——香甜的糖果、精致的玩具,甚至是大大的房子、神秘的花园,只要我们画,我们就能得到。所以儿时的我会幻想拥有马良的那支笔,那样我一定就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只是,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有些东西是无法画出的呢?画得出老老的房子,就能回到童年吗?画得出爱人的眉眼,就能得到爱情吗?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我们想要的,即使唾手可得,得手时也未必是我们想要的那副模样呢?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无常与无奈就是生活呢?
马良的笔,勾勒的是“创造”。但动画里没有告诉我们的是——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被创造出来的。它没有形态,它只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某一副眉眼。无形无态,却顾盼流转。
马良的笔,勾勒的是“幻灭”。
翻开书,序言里的一段文字是这样的:
“我的身体里,住过我一生至今每个冬天的雪/住过大海/住过这世间所有流浪的爱人。”
配图是马良的素描画——凶猛的海啸以俯视的姿态睥睨而来,一对恋人立足在海啸前,牵手,从容。
美得惊心动魄。
我不能说,因为它写的是爱,画得是爱,我便五内惊动。只是在这幻灭的基调之上,图、文,乃至书香,让所有的悲伤都弥漫过来。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先有爱,还是先有孤独;是先有幻想,还是在此之前就已幻灭?
爱,有没有时态?
有些字眼一定是有时态的。比如童年与青春,它们只可能是我们后半生的过去时;而对于流浪的人而言,家和远方就是他们永远的将来时;还有进行着的,那一定就是一呼一吸间生动的无常。
爱,可能就是多数人一直流浪的一个地方。
往后翻,看到马良写:“在你沉沉睡去的所有夜晚,你儿时的每一个梦,我都去过”,忽然想到前些时日,母亲对我说,外婆家的老房子很破旧,早晚要拆,早拆的话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想到老房子的一切:从各种角度望去的它的姿态、发出吱呀声的地板、通向山顶的花草香迳、晴空和晚照、似水凉风、泥地里的脚印、灿若星河的萤火虫群……甚至仿佛还能嗅到土地的香味,或者是外婆揭开锅时的扑鼻满香,听到大雨和瓦片的交击声。
这个梦,你可曾去过?
我曾经是那个在房子里奔跑的孩子。生在城市,这座落在山脚下的老房子成全了我所有儿时的新鲜和幻想。
我说,早些拆吧。
那时家生变故,外婆举家迁居,老房子就从此冷落下来。但其实,从没有外公外婆忙碌的身影的那一刻起,房子就没有了呼吸。我很清楚,即便房子翻了新,所有的人都回来住,一切也都不会同于往昔。
所以我的难过是带着决绝的。就像你会希望你深爱着的一切都可以凝固在最美的时刻,而不会希望你深爱的人用没有灵魂的躯壳,以一种斑驳的姿态独立于岁月的洪流中。所以,不如让它体面地幻灭。宁它毁于我手,也不让它终于岁月。如果还有一点奢求,那就是取一块斑驳的瓦砾,妥善安藏。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即使性情惯了,但当面对某种极端的情况时却抢着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假装不动情,以求不败。
马良在书中写,坦白,是文艺这项工作无可奈何的职业操守。只要从事,就意味着不得不把心灵的禁域坦白人前。我以一种近乎于发呆的方式走完了他的心灵禁域,想到,这种坦白,其实更是对自己的。记住我们不再拥有的,和过去的自己寒暄,直叙那些被遗忘的岁月,到底也不让怀念脱口而失色。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坦白的吗?
只是,通过再精致的文字,再优美的图片,以再优质的铜版纸印表达出来的,也不外乎是这些:爱、孤独、童年、梦想、忏悔、幻灭……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一本《坦白书》,只是有些人不够敏感,无从表述。敏感,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性质。东坡曾写下的绝句:“但愿生儿愚且鲁”,其实是对孩子的慈悲。敏感除了对创作者有益,大概就只剩心里无端端下场大雨,到最后连印记也难以消除。所以上帝赋予一个人以敏感属性的时候,其实就同时赋予他追寻孤独的使命。
站在当下这个立足点,回望来时的路,那并不是岁月,那只是回忆。因为岁月,是我们从来时到去时的路;回忆,只能是岁月在心中经过装饰的映射。岁月带着你向前走,无论你愿意与否;而坦白,是让自己不至于太快斑驳。
一往无前吧,无论前方是是幻想还是幻灭。
你不能用一个青春的时光悼念童年,再用一个老去的时光害怕老去。
你不能只在回忆里潇洒。
对于“马良”这个名字,曾经80末和90初的那批孩子应该有印象。光影里的马良,可以用笔墨对接起虚幻和现实。那些我们儿时最想要的——香甜的糖果、精致的玩具,甚至是大大的房子、神秘的花园,只要我们画,我们就能得到。所以儿时的我会幻想拥有马良的那支笔,那样我一定就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只是,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有些东西是无法画出的呢?画得出老老的房子,就能回到童年吗?画得出爱人的眉眼,就能得到爱情吗?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我们想要的,即使唾手可得,得手时也未必是我们想要的那副模样呢?
那时候的我,怎么懂得无常与无奈就是生活呢?
马良的笔,勾勒的是“创造”。但动画里没有告诉我们的是——有一些东西是无法被创造出来的。它没有形态,它只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某一副眉眼。无形无态,却顾盼流转。
马良的笔,勾勒的是“幻灭”。
翻开书,序言里的一段文字是这样的:
“我的身体里,住过我一生至今每个冬天的雪/住过大海/住过这世间所有流浪的爱人。”
配图是马良的素描画——凶猛的海啸以俯视的姿态睥睨而来,一对恋人立足在海啸前,牵手,从容。
美得惊心动魄。
我不能说,因为它写的是爱,画得是爱,我便五内惊动。只是在这幻灭的基调之上,图、文,乃至书香,让所有的悲伤都弥漫过来。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先有爱,还是先有孤独;是先有幻想,还是在此之前就已幻灭?
爱,有没有时态?
有些字眼一定是有时态的。比如童年与青春,它们只可能是我们后半生的过去时;而对于流浪的人而言,家和远方就是他们永远的将来时;还有进行着的,那一定就是一呼一吸间生动的无常。
爱,可能就是多数人一直流浪的一个地方。
往后翻,看到马良写:“在你沉沉睡去的所有夜晚,你儿时的每一个梦,我都去过”,忽然想到前些时日,母亲对我说,外婆家的老房子很破旧,早晚要拆,早拆的话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想到老房子的一切:从各种角度望去的它的姿态、发出吱呀声的地板、通向山顶的花草香迳、晴空和晚照、似水凉风、泥地里的脚印、灿若星河的萤火虫群……甚至仿佛还能嗅到土地的香味,或者是外婆揭开锅时的扑鼻满香,听到大雨和瓦片的交击声。
这个梦,你可曾去过?
我曾经是那个在房子里奔跑的孩子。生在城市,这座落在山脚下的老房子成全了我所有儿时的新鲜和幻想。
我说,早些拆吧。
那时家生变故,外婆举家迁居,老房子就从此冷落下来。但其实,从没有外公外婆忙碌的身影的那一刻起,房子就没有了呼吸。我很清楚,即便房子翻了新,所有的人都回来住,一切也都不会同于往昔。
所以我的难过是带着决绝的。就像你会希望你深爱着的一切都可以凝固在最美的时刻,而不会希望你深爱的人用没有灵魂的躯壳,以一种斑驳的姿态独立于岁月的洪流中。所以,不如让它体面地幻灭。宁它毁于我手,也不让它终于岁月。如果还有一点奢求,那就是取一块斑驳的瓦砾,妥善安藏。
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即使性情惯了,但当面对某种极端的情况时却抢着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假装不动情,以求不败。
马良在书中写,坦白,是文艺这项工作无可奈何的职业操守。只要从事,就意味着不得不把心灵的禁域坦白人前。我以一种近乎于发呆的方式走完了他的心灵禁域,想到,这种坦白,其实更是对自己的。记住我们不再拥有的,和过去的自己寒暄,直叙那些被遗忘的岁月,到底也不让怀念脱口而失色。还有什么比这样更坦白的吗?
只是,通过再精致的文字,再优美的图片,以再优质的铜版纸印表达出来的,也不外乎是这些:爱、孤独、童年、梦想、忏悔、幻灭……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一本《坦白书》,只是有些人不够敏感,无从表述。敏感,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性质。东坡曾写下的绝句:“但愿生儿愚且鲁”,其实是对孩子的慈悲。敏感除了对创作者有益,大概就只剩心里无端端下场大雨,到最后连印记也难以消除。所以上帝赋予一个人以敏感属性的时候,其实就同时赋予他追寻孤独的使命。
站在当下这个立足点,回望来时的路,那并不是岁月,那只是回忆。因为岁月,是我们从来时到去时的路;回忆,只能是岁月在心中经过装饰的映射。岁月带着你向前走,无论你愿意与否;而坦白,是让自己不至于太快斑驳。
一往无前吧,无论前方是是幻想还是幻灭。
你不能用一个青春的时光悼念童年,再用一个老去的时光害怕老去。
你不能只在回忆里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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