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麦家!
麦家今日声望的如日中天是一个意外。一个叫做柳云龙的导演兼演员,根据他的小说自导自演拍成了电视剧《暗算》,以优美悲怆的故事俘虏了众多观众的心。如果没有柳云龙,麦家恐只会在圈内赢得赞赏,而难以引发一场谍战小说的狂潮。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在于不会常常出现。麦家新作《风声》的出现,就证明了这点。尽管《人民文学》的编辑大喊“《风声》是意志的悲歌”,尽管又有好几条推荐语在腰封上闪闪发光,但依然遮不住《风语》的虚弱。当我从急不可耐地化全价二十九块八,买下《风语》,并风卷残云地读完后,心里顿生后悔。二十九块八,我可以买上两斤好肉,烧顿红烧肉,而不是一本用纸粗鄙、故事简陋、毫无收藏价值的三流小说。 先说故事。小说讲了什么呢?一个国军少将奉蒋介石之命筹建黑室,以破译日本军方密码,四方搜索破译人才。通过各种渠道,发现了一个数学天才,于是极力邀请他加入。同时日本人为了阻止他被国军收纳,便策划进行暗杀。共产党人也在争取这个人。最后,这个数学天才还是被国军收纳了,开始学习并破译了一些密码。这就是主要情节。小说化了将近一半的篇幅,啰啰嗦嗦讲述怎么邀请这个数学家的加入。叙述线索乏味,不刺激,不紧张,出场人物倒是蛮多,走马灯似的,偶尔有一两个出场不错的,结果后面没他什么事儿,情节安排近乎俗套,节奏也不流畅尤其是黑室破译密码的过程,被作者轻轻带过。如果你期望看到紧张、刺激、挑战智力的破译过程,你会很失望。 一个年轻数学家,抗日期间,偏偏娶了一个日本妻子,不在国外带着,还要带回国效力,偏偏又是从事破译日本密码的工作,等于与丈母家对着干。初看这些线索,非常令人期待。国家、抗战、亲情、爱情、工作等诸多矛盾全部集中,一触即发。一个人陷入这种境地,会发生很多令人纠结的故事。可惜的,作者似乎意识不到这些,将笔墨仅仅放在简单的抓间谍上,以及习惯性地发着密码毁掉了人类天才的感叹。宏大的主题其实就隐藏在这个人物身上,所谓时代风云际会,也不是出现了几个共产党员就成! 再说人物。国军少将、数学家、日方间谍、数学家的日本籍妻子,是小说的主要角色。光看这些身份,可以排列组合出很多巧妙的故事。但事实上,这些角色之间的关系疏而不紧,性格塑造多是虎头蛇尾。看似精明的国军少将,被蒋介石接见并授予重任,按理说应该也是一等好手,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实在蹩脚,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日本业余间谍耍得团团转,除了吓唬威胁数学家外,别无所长,甚至事故层出,简直就是一个草包,前后落差之大,令人喷饭。年轻数学家呢?一个纠结的情种,除了在赌博时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聪明外,其他时候也被作者处理得扁平,发发闷骚外,性格上也是前后没有变化。日本间谍倒是写得有模有样,不过那是他作为一个嫖客和好色之徒时。至于日本籍女人,除了给小说增加了一个卖点,以显示密码破译者的悲剧性之外,就是一个花瓶,似有似无,完全没有被开发。 接着说爱情,是的,别笑,麦家喜欢在书里加入爱情。一个数学家和一个日本女人相思的故事。因为破译密码被分开,于是相思成灾。有柔软的情书,和小密码的小情趣。虽然作为读者,我们要理解作者的心思。作者无非是想让故事变得更加温和,更加反映出从事密码受到的身心折磨,或者是想挑起一个戏剧冲突?总之,麦家总有麦家的道理。但问题是,这个日本籍的妻子,并没有引出国家、爱情之类的冲突,反而成了摆设,成了国军少将忙乎半天猜测她是不是日本间谍的工具。尽管爱情本身写得还算缠绵悱恻,但问题是这种故意设置障碍的感情叙事,没有引起数学家内心足够的冲突,只是成了国军少将要踢她出中国的目标。并且,过于完美的角色定位,还容易让读者产生这样的看法——日本女人真好!因为书中其他的中国女人,不是特务,就是妓女,或是破鞋! 为什么会这样呢?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情节没有《解密》那般严丝合缝?为什么人物没有《暗算》那样打动人心?在 于麦家先生似乎只想告诉读者中国也有黑室,有很多生命消耗在那里,至于黑室到底作了什么,到底破解了哪些密码,是怎么破解的,这些黑室中的人是怎样生活的,是如何几十年来被秘密包围的,情况到底有多残酷,有多少悲剧和无助,都没有写出来。麦家想为中国黑室和那些破译家立传?只是这种支离破碎的写法到底有多少用处呢?无法支撑起作者的企图。 不禁怀疑这是麦家的作品?是那个写出了《暗算》的麦家?是那个塑造了黄依依、阿炳等血肉丰满角色的小说家?谁知道呢!不过,在《风语》里,麦家又重复了那句话:“密码是天书,是迷宫,是陷阱,是危机四伏的数学游戏……一个天才葬送另一位天才而专门设计制造的……它听上去是游戏,实际上是人间最残忍的职业……”是不是很熟悉这段话?没错,《暗算》里面也有雷同的说法,连数学家不愿意去破译密码的桥段都一样,黄依依开始不愿意,因为爱上了安在天才去的701,这本书的数学家一开始也不愿意去。不愿意去的理由相同,就是上面那段话。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我重复和抄袭?但可以肯定的是,《风语》里面没有一个人物像《暗算》里的阿炳、黄依依、钱之江那样讨人喜欢,让人心疼! 从以往麦家的小说看来,写得“窄”是他的长处和特点,刀锋上跳舞,智力挑战做到极致。写大命题,就显出麦家的弱来,他缺乏把握大时代内在裂变的能力。这真是一本尴尬的小说,说是类型吧,作者偏偏喜欢弄点时代环境进去,说是纯文学吧,人物塑造偏有一塌糊涂! 再见,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