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棵想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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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语言不通,文化背景也陌生,我没多少机会看法国小说,却被这部《大树》给吸引住了。这是本很奇幻的书,得过龚古尔奖。作者是一法国作家,其个人网站的主页像是宇宙大爆炸的情形。这样的发散和爆发,倒颇似他在这本书里表现出的汪洋恣肆的才情。
书的开篇是《天外来石》———“这个‘东西’,看起来像颗陨石,如果是的话,那就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一颗陨石不偏不倚一头砸在了卢森堡公园的正中央,正在巴黎的心窝上。”
这一句话不偏不倚一头砸在了读者注意力的正中央。
小说让人想起贾平凹的《丑石》来,只是作者在末了,却似脑筋急转弯似的,告诉我们这是外星人搞的鬼,是扔一臭烘烘的球,让人类浇上玻璃(为掩饰臭味),使之成为半人马星上的一珍珠。后来外星人如法炮制,“从提高生产力的角度出发,他又往莫斯科红场、纽约中央公园、伦敦皮卡迪里圆环广场各扔了一颗。”这本有趣的小书,就这样一盆水浇下来,让我们猛一激灵,开始警醒地审视自己作为人类一员的处境来。
如果说开篇写的是空间的跨越,《穿越时空之旅》则写时间的穿梭,让人回到“风雅的”路易十四时代。那时候有莫里哀,拉封丹,精雕细刻的围墙,美轮美奂的雕塑,“我还要去学学向女人献媚的艺术,那可是宫廷里的重要礼节”。旅游到了那个时代的巴黎后,发现没有排污系统的巴黎臭烘烘一片,医病靠的是放血,人还差点被当成巫师整死。动辄以古非今的人,不妨来这么一回时空之旅,比如回到那“魏晋风度”的时代,吃五石散浑身燥热长疮去。
这样的小说让人换换脑筋,跳脱自己的处境,跟外星人、甚至跟动物比比,反思反思自己。苏格拉底说过:没有反省的人生是没有价值的。我们也可以说,没有反省的人类是没有出路的。这书的反省无所不及,甚至包括一切的开始———创造。《小心轻放》中,人类可造出一个“小宇宙”来,从大爆炸到星星的创造,无一不有,人类也可玩一把创造的乐趣。结果这个小宇宙却被老鼠看到,劫了过去,成为老鼠统治的世界。《青年神仙学院》(注:不是哈利·波特式魔法学校),继续从“创造”的角度,展开了我们如何守护并反省创造的概念:“一个文明,就像一个盆景,只要一不当心就会大难临头
这些奇思妙想,让人不由想到,我们所处的现实,不过是多重可能的一种。未来更是无限可能。我们而今去做出什么选择,日后就得领受相应的现实。这一切说来很玄,但不管你有没有形而上的探索,都可会心一笑。《大树》里有这么一篇,叫《宠物人》,是“了解人类的指南”,比如“居住在地球上的野蛮人”、“人类的习俗以及繁殖方式”、“怎样在公寓里饲养人类”。一句正经没有,到头来却是让我们不得不去“换位思维”,思考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要引用一下关于人类发情期的研究:
“令我们费解的是,女人们把身上某些部位裹得严严实实,却又把另一些地方大片大片地露在外面。为了增强吸引力,她们用鲸鱼的脂肪涂满嘴唇,把炭粉抹在眼睑上,最后,她们还没忘了在身上洒上从别的地球生物性腺里偷来的香料,比如从原山羊的身上提取的麝香等等。她们甚至偷花的性腺来提取广藿香、薰衣草香或者玫瑰香。
在发情期的男人呢,他们嘴巴里就发出很多‘咕咕’的噪音,还同时拍打着一块绷得紧紧的皮革伴奏。它们管这个叫什么‘音乐’。这种做法跟蟋蟀很像,但通常得不到什么实际效果,因此,换它们的说法,男人的招式就是:往头发上抹猪油(发胶),或者把钱包鼓得像嗉囊一样。最后一招被证实有效得多。”
和此书同题的《大树》一篇中,作者几乎是对他思考的各种可能来了一次汇总,说“我”看新闻看了难受,晚上有南柯一梦,想象人类可以繁殖这么一棵大树来,上面的每片树叶都写着人类的可能。“它将汇聚未来发展所有的可能性,关于人类的、宇宙的,还有关于良心和道德的。”
是的,我们是有很多可能的,而不只是一种环境限定下的产物,这也是做人好玩的一个地方。
书中甚至还写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总之,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可能,他都给写上。对作者读者来说,都是一次心智的操练,但小说谐中有庄,也是要让人思考如何在这么一个不完美的世界里,在不同可能之间选择、优化、组合,去尽量做到完美。这不是从柏拉图时代开始诗人就该要担负的教化人心的职责吗?只不过诸多的世人,是活在当下,就像小说集中那些以为“17”是最大数字的人一样,想不到这个捆绑之后解放出来的可能。“思想,跟数字一样,是没有桎梏的。”
书中充满哲学的思考,却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表现出来。有一篇小说,说的是一中学哲学老师,成天思考语言与语音的功用,语言和现实的关系,结果照镜子发现一标签,把自己的一生也给形容了:“人类(高1.70米,65公斤,气质平庸,面有倦容,戴眼镜,用于检测系统错误。)”《生死球赛》估计是作者看人疯狂地看球赛时开小差想出来的。他想出了立体的球赛,几乎是足球、高尔夫等比赛的混合,最后再继续演化为加入女子队员的比赛,加入可以杀伤对方的规则,最后索性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小型战争的世界杯。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比赛,说不定我国某些踢球一般,打架在行的国足有戏。
有一些分明是在思考一些社会话题,但是好玩到了无厘头的地步。比如我们常常讨论左派右派,这哥们一句不提,而开始像卡夫卡《变形记》那样,写自己的左手如何失去了控制,要独立,在看歌剧的时候打响指,揪“我”上司的耳朵,甚至摸女人的胸部了,乃至于“我”必须签署协议,甚至要将其封在了石膏里关禁闭!但是有一些看了却让人笑不起来,比如《最后的反抗》,写的是老人问题,说社会为了“解决”老人问题,政府规定:“从75岁开始,消炎药不给报销;80岁开始,看牙不给报销;85岁开始,胃药不给报销;90岁以上,止疼药不给报销。而所有100岁以上的老人就不能享受任何免费医疗了。”这“反老年人”的运动能看出是在写法国社会问题。可惜我对法国的社会缺乏了解,错过很多本该会心一笑的东西。
此书文字十分活泼,据说是“法式幽默”的体现。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每页都是一个性高潮。说它思想性多高是一个侧面而已,更多的短篇本身就是看着有趣。比如书中有一篇,写的是个不停思考的人,感觉人生没有意思,天下所见,每日所学,不过是庸常之物,他做了身体剥离手术,只剩大脑。这个大脑不朽坏,就如同王尔德笔下格雷画像似的,时代却一代代过去。等大脑悟出什么来的时候,却开始逐渐枯萎,最终被一只狗叼走了,吃了,化作了一个饱嗝。
书的开篇是《天外来石》———“这个‘东西’,看起来像颗陨石,如果是的话,那就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一颗陨石不偏不倚一头砸在了卢森堡公园的正中央,正在巴黎的心窝上。”
这一句话不偏不倚一头砸在了读者注意力的正中央。
小说让人想起贾平凹的《丑石》来,只是作者在末了,却似脑筋急转弯似的,告诉我们这是外星人搞的鬼,是扔一臭烘烘的球,让人类浇上玻璃(为掩饰臭味),使之成为半人马星上的一珍珠。后来外星人如法炮制,“从提高生产力的角度出发,他又往莫斯科红场、纽约中央公园、伦敦皮卡迪里圆环广场各扔了一颗。”这本有趣的小书,就这样一盆水浇下来,让我们猛一激灵,开始警醒地审视自己作为人类一员的处境来。
如果说开篇写的是空间的跨越,《穿越时空之旅》则写时间的穿梭,让人回到“风雅的”路易十四时代。那时候有莫里哀,拉封丹,精雕细刻的围墙,美轮美奂的雕塑,“我还要去学学向女人献媚的艺术,那可是宫廷里的重要礼节”。旅游到了那个时代的巴黎后,发现没有排污系统的巴黎臭烘烘一片,医病靠的是放血,人还差点被当成巫师整死。动辄以古非今的人,不妨来这么一回时空之旅,比如回到那“魏晋风度”的时代,吃五石散浑身燥热长疮去。
这样的小说让人换换脑筋,跳脱自己的处境,跟外星人、甚至跟动物比比,反思反思自己。苏格拉底说过:没有反省的人生是没有价值的。我们也可以说,没有反省的人类是没有出路的。这书的反省无所不及,甚至包括一切的开始———创造。《小心轻放》中,人类可造出一个“小宇宙”来,从大爆炸到星星的创造,无一不有,人类也可玩一把创造的乐趣。结果这个小宇宙却被老鼠看到,劫了过去,成为老鼠统治的世界。《青年神仙学院》(注:不是哈利·波特式魔法学校),继续从“创造”的角度,展开了我们如何守护并反省创造的概念:“一个文明,就像一个盆景,只要一不当心就会大难临头
这些奇思妙想,让人不由想到,我们所处的现实,不过是多重可能的一种。未来更是无限可能。我们而今去做出什么选择,日后就得领受相应的现实。这一切说来很玄,但不管你有没有形而上的探索,都可会心一笑。《大树》里有这么一篇,叫《宠物人》,是“了解人类的指南”,比如“居住在地球上的野蛮人”、“人类的习俗以及繁殖方式”、“怎样在公寓里饲养人类”。一句正经没有,到头来却是让我们不得不去“换位思维”,思考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要引用一下关于人类发情期的研究:
“令我们费解的是,女人们把身上某些部位裹得严严实实,却又把另一些地方大片大片地露在外面。为了增强吸引力,她们用鲸鱼的脂肪涂满嘴唇,把炭粉抹在眼睑上,最后,她们还没忘了在身上洒上从别的地球生物性腺里偷来的香料,比如从原山羊的身上提取的麝香等等。她们甚至偷花的性腺来提取广藿香、薰衣草香或者玫瑰香。
在发情期的男人呢,他们嘴巴里就发出很多‘咕咕’的噪音,还同时拍打着一块绷得紧紧的皮革伴奏。它们管这个叫什么‘音乐’。这种做法跟蟋蟀很像,但通常得不到什么实际效果,因此,换它们的说法,男人的招式就是:往头发上抹猪油(发胶),或者把钱包鼓得像嗉囊一样。最后一招被证实有效得多。”
和此书同题的《大树》一篇中,作者几乎是对他思考的各种可能来了一次汇总,说“我”看新闻看了难受,晚上有南柯一梦,想象人类可以繁殖这么一棵大树来,上面的每片树叶都写着人类的可能。“它将汇聚未来发展所有的可能性,关于人类的、宇宙的,还有关于良心和道德的。”
是的,我们是有很多可能的,而不只是一种环境限定下的产物,这也是做人好玩的一个地方。
书中甚至还写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总之,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可能,他都给写上。对作者读者来说,都是一次心智的操练,但小说谐中有庄,也是要让人思考如何在这么一个不完美的世界里,在不同可能之间选择、优化、组合,去尽量做到完美。这不是从柏拉图时代开始诗人就该要担负的教化人心的职责吗?只不过诸多的世人,是活在当下,就像小说集中那些以为“17”是最大数字的人一样,想不到这个捆绑之后解放出来的可能。“思想,跟数字一样,是没有桎梏的。”
书中充满哲学的思考,却以充满想象力的方式表现出来。有一篇小说,说的是一中学哲学老师,成天思考语言与语音的功用,语言和现实的关系,结果照镜子发现一标签,把自己的一生也给形容了:“人类(高1.70米,65公斤,气质平庸,面有倦容,戴眼镜,用于检测系统错误。)”《生死球赛》估计是作者看人疯狂地看球赛时开小差想出来的。他想出了立体的球赛,几乎是足球、高尔夫等比赛的混合,最后再继续演化为加入女子队员的比赛,加入可以杀伤对方的规则,最后索性变成了一场几乎是小型战争的世界杯。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比赛,说不定我国某些踢球一般,打架在行的国足有戏。
有一些分明是在思考一些社会话题,但是好玩到了无厘头的地步。比如我们常常讨论左派右派,这哥们一句不提,而开始像卡夫卡《变形记》那样,写自己的左手如何失去了控制,要独立,在看歌剧的时候打响指,揪“我”上司的耳朵,甚至摸女人的胸部了,乃至于“我”必须签署协议,甚至要将其封在了石膏里关禁闭!但是有一些看了却让人笑不起来,比如《最后的反抗》,写的是老人问题,说社会为了“解决”老人问题,政府规定:“从75岁开始,消炎药不给报销;80岁开始,看牙不给报销;85岁开始,胃药不给报销;90岁以上,止疼药不给报销。而所有100岁以上的老人就不能享受任何免费医疗了。”这“反老年人”的运动能看出是在写法国社会问题。可惜我对法国的社会缺乏了解,错过很多本该会心一笑的东西。
此书文字十分活泼,据说是“法式幽默”的体现。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每页都是一个性高潮。说它思想性多高是一个侧面而已,更多的短篇本身就是看着有趣。比如书中有一篇,写的是个不停思考的人,感觉人生没有意思,天下所见,每日所学,不过是庸常之物,他做了身体剥离手术,只剩大脑。这个大脑不朽坏,就如同王尔德笔下格雷画像似的,时代却一代代过去。等大脑悟出什么来的时候,却开始逐渐枯萎,最终被一只狗叼走了,吃了,化作了一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