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颗微不足道或者洋洋得意的心

撕开一本《MILK》的内页，给我的几本菲茨杰拉德包上了书皮。
最近又重新对他着迷。
重读了《了不起的盖茨比》，又重读了《夜色温柔》，
以及那些我最中意的他的短篇，每一个不同的翻译者，都让文章泛出不同的温柔光彩。

昨天和今天一直在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故事惊人的高效率，充满了戏剧性，巧合，紧凑的张力，
就像读一本悬疑小说，哪怕一个小小的碎片，也会在最后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起，拼凑成最关键的玄机。
但是，最让我着迷的是：
即便是如此高效的小说，就像高速运转的马达，
也没有显得俗不可耐，人心空洞，也不会显得太精心编织，让人厌烦。
你知道这一整处戏，连场景都是精心构置的（当然我说的是西卵和东卵），
每一个道具都赋予了象征意义（就是那个眼科医生留下的大眼睛广告牌，就像那盏绿灯），
但是你仍旧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菲茨杰拉德让一场魔术洋溢着温情和悲凉。

像一则忧伤的童话，镶着金边的泡沫，就是何其真实何其细腻的喧嚣和浮华。
盖茨比这个人物，真的存在过吗？
就像一则忧伤的寓言，菲茨杰拉德，真的存在过吗？
他为何能在鼎盛的美国，鼎盛的黄金时代，鼎盛的声名时，写出对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包括自己，这样精确，这样浪漫，又这样伤感的挽歌？

最近两个小盆友找我聊天，说起财富会腐蚀艺术家。
我举的例子有菲茨杰拉德。
我讲：“空虚不可怕，物质也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你身在空虚和物质中，你看到了什么？你感受到了什么？你写出来什么？如果真能写出有质感的空虚，有颗粒，又有花纹的物质，那么也很了不起。”
艺术家没有什么用。
就像盖茨比的爱情，卑微到可笑，郑重到可怜，毫无用处。
菲茨杰拉德也没有什么用，他很快就被他的时代所遗弃了，怀揣着重新崛起的梦想猝死，就像他自己小说里一个可悲的人物。
他热爱那些繁华，否则不会那样不厌其烦的去写它们的细节，
同时，他深知这些仅仅是幻影，他才会那么深情脉脉的写它们如何幻灭。

艺术家真的没有什么用。
他们不知道科学如何推动整个世界，也并不真的懂得经济如何操纵整个时代。
他们不知道娱乐和财富背后的万能手掌，甚至不知道怎么好好经营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们描摹整个时代巨大和微小的脉络和风向和阴影，
他们关注每一颗微不足道或者洋洋得意的心，
他们洞悉了整个时代的秘密，并非推断证明得出，
而是直觉，敏感，天然的知道。

他把这一切写了出来，然后被忘记了。
就像小美人鱼一样，也许他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对这个世界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