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错过的乱步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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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日本推理小说的先驱,尚未形成固定创作主题的江户川乱步,犹如一个在未知世界向各个方向探寻的勇士,不断探寻着属于自己的道路;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作品所包含的内容也极为多样,特别是短篇作品,其中既有变格作品的荒诞与怪异,也有本格推理的机关与推理,还有社会派作品的反思与深度,即便是放在今日来看,其魅力也丝毫不减,令人读后不由得称赞。
此次由新华先锋出版的《阴兽》一书,共收录了同名作品在内的共计二十个短篇佳作,这些作品极具代表性,从多个角度展现了江户川乱步作品的独特风貌,为读者带来了一场集光挂陆离与烧脑推理于一身的阅读盛宴。
受爱伦坡作品的影响,猎奇、怪异的人物与剧情是江户川乱步作品的一大特点,他善于描写人物心理的阴暗面,并以一种畸形、病态的形式将其呈现出来。正因如此,江户川乱步笔下的人物有不少是带有某种怪癖的心理不健全者,他们将“丑恶”作为自己的癖好,甚至令其发挥到了极致。
诸如《阴兽》中小山田夫妇之间的SM行为,《人间椅子》里木匠藏身于皮质沙发之内的癖好,《白日梦》中药铺老板为了防止妻子出轨将其做成尸蜡,《百变艺人》中表演者通过窃取死人面孔实现完美“变脸”等等,令人读后不由得头皮发麻,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除了人物本身的黑暗外,由此产生的环境异化也让人印象深刻。他通过塑造这些心理孤独者,使真实与梦境的界限变得模糊,从而将读者带入一个亦幻亦真、诡奇变态的特殊时空;同时,这种怪诞奇异的封闭世界,也进一步展现了人物的非正常心理,二者相辅相成、相互映衬,并最终成为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而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是《火星运河》一文,幻想色彩浓厚,主题压抑而阴晦,充满了荒诞感。
除此之外,特殊的装置也是令世界变形,使之怪诞化的途径之一,诸如《与画中人同行的人》中的哥哥便是借由拿反望远镜进入了画的世界,而“我”则是通过望远镜窥探到了画作所折射出的真实世界。通过让主人公利用道具人为地“改造”世界,使得事物本身不再是客观的反映,而是成为一个能够展现改造者心理的产物;也正因如此,故事中的“我”才会觉得现实中的弟弟与画中的哥哥真假难辨。
当然,有时候江户川乱步也会“调皮”一下,跟读者开个大大的玩笑,将原本压抑的故事变得轻松起来。像是《人间椅子》的结尾,一封迟迟到来的来信将原本头皮发麻的故事,变成了一个玩笑;而《红房子》结尾T先生的复活和女侍者的笑场,将悲剧瞬间化为了一场闹剧;至于《戒指》一文,更是尽展了两个小偷之间的有趣较量,令人啼笑皆非。
作为一个广受赞誉的推理小说家,其作品的推理元素可谓极其丰富,案件纷至沓来,侦探悉数登场,伪解答、多重解答、多重反转等内容更是驾轻就熟、运用得游刃有余。
诸如《阴兽》一文便为读者提供了三重解答,从最初的平田一郎犯人说,到后来的六郎犯人说,以及最后的静子犯人说,伴随着调查的一步步深入,无论是犯罪事实还是人物形象,都在不断发生变化,作者正是借由这种不断的反转的结构,使得故事充满了惊喜和意外感。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江户川乱步在看似给出终极解答的时候,又抛给读者一个开放性的结局,可以说这一处理无疑是锦上添花,令人回味无穷。
《失窃》一文亦是如此,到底是小偷机智过人巧设陷阱使得主任损失惨重,还是主任心眼多多利用小偷掩盖贪污事实?作者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而是将所有可能和矛盾点全都摆着读者面前,任由后者读者品尝回味。
另外,《灰尘》中犯人为了摆脱嫌疑而道出的伪解答可谓精心设计、有板有眼;而《火绳枪》中的物理学机关、《日记本》中提及的密码、《凶器》中的障眼法都是推理小说中常见的元素,展现出了本格推理作品应有的乐趣。
而这些作品中所展现出的社会问题,虽不及社会派作家那般具体深入,但同样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引发读者的思考。
《阿势登场》里花心的妻子对身处险境的丈夫见死不救,让人不由得思考给予金钱的爱情是否牢靠;《大青虫》则反映了战争的残酷与可怕,拥有荣耀的幸存者虽生却与死了无异,而这一切是否真的值得;至于《毒草》则展现了贫困交加又缺乏避孕措施的女性,对现实的反抗与挣扎;《日记本》讲述了相爱的一对男女,最终因为无法成就的因缘生死两隔的无奈与悲情。
《百变艺人》中的表演者和《一人双职》中的T,都展现了人物企图摆脱现实疏离感的强烈渴望——唯有当他们经过“伪装”,才能活在现实世界中;而不加“伪装”时,这些人完全隔阂于世界,只能沉浸在自我禁闭的幻想中,而这也正表现出了作者想脱离自己目前的身份、想眺望眼前的自己以外的世界的心情,一种抗拒现实的欲望。
值得一提的是,北山猛邦在其短篇集《我们偷走星座的理由》中提到了一种“或然率的犯罪”,即通过增加意外事故发生的概率实现害人目的的犯罪手法,文中提及这种名为“或然率的犯罪”正是源于江户川乱步的作品,想必指的就是那篇令人在阅读过程中脊背发凉的《红房子》吧!
今年七月网上盛传的一段有关蓝衣女教唆小孩进行危险举动的视频让所有人都捏了把汗,而她所做之事不正像《红房子》一文中T先生讲述的那样吗?当人们因为《隐秘的角落》而对纯粹的恶议论纷纷的时候,不曾想江户川乱步早就在他的作品中提醒过所有人。
而这一切,便是江户川乱步作品真正的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