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电影：两个不同的单身男人

很早之前采访Tom Ford的时候，谈到电影，当时《单身男子》大获成功，我问他接下来在电影方面的计划，他突然握着我的手，跟我说：“Oh, Darren, I really wanna tell you, but I’m still working on the copyright … Someone else might get it.”语气极其真诚，就是有一种“一定要把你迷倒”的那种死基佬散发出来的气质。

电影《A Single Man》也是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受。Colin Firth扮演的教授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基佬所特有的自信：一定要迷倒你。这种迷之自信变得很刻意。

其实Christopher Isherwood的小说《A Single Man》中，教授给我的感觉是有一点孱弱的，卑微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的小老头。

他和学生Kenny之间的关系，读小说的时候，我一直都只觉得是Kenny处于一种主动的状态，故意去勾搭教授这个小老头，但是教授很聪明，一直心知肚明，直到故事末尾有个小反转，教授鼓起勇气，一句不停地对年轻学生说：“你就是在挑逗我。”

到电影里，这种青春荷尔蒙的攻击性消失了。

Kenny追上教授聊了一路，最后Kenny说出“你走到这里就是为了陪我？”电影里处理成了一个莽撞少年傻乎乎的问话。酒吧里也是，Kenny提出去游泳，也感觉是未经思索的犯傻，但是在小说中，你会觉得是这个学生好有心机，是在刻意勾引教授。

小说和电影更大的区别在于结构的区别。

小说非常意识流，就是讲述了教授在爱人去世之后的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管是遇见男学生的挑逗，去见女友，去健身房（电影里给删了），都是教授对他的爱情和生活的反思。直到到最后，小说也没有给出具体结局，教授是去世了，还是重新振作开始新的生活。

而电影则需要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教授爱人去世了，教授决定自杀。在这最后一天，他遇见了男学生，拜见了女友，便利店门口遇到一个男妓（新加的情节），到最后他才发现，这些才是生活的真谛，他需要继续生活。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两个不同的叙述，让小说和电影在情节上处理有很大区别。

电影中的最开始的时候，教授接到女友Charlotte的电话，满口就答应晚上赴约一起用餐，因为他知道他随口一说答应了，如果自杀了就无所谓去不去了，但是他知道Charlotte难缠，就随口撒了个谎说会去。在傍晚要自杀之前，Charlotte催促他赴约的电话铃响了，这推进了电影的情节，是非常有逻辑的。但是在小说里，他最初是拒绝Charlotte的邀约，然后又想着要去了，这种善变也暗示，教授在失去爱人之后的单身生活是多么的虚无和无聊。

小说中，教授去了健身房，也有一段性感的描写。性感男神Tom Ford怎么可以错过这么色情的情节呢，但是在电影“要自杀的”这个大框架下，这个情节给删掉了。是的，没有人准备自杀前还想要去健身房。而电影中加了一段教授在便利店门口碰见男妓和他聊天，这种突发事件却是有可能的。

但是最重要的是，这种区别，直接影响了两个不同single man的艺术高度。电影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而小说则上升到了一种社会和哲学的高度：同志之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爱情的本质是什么？性欲是如何影响生活的？爱情是如何影响生活的？

用教授和同事走过网球场这个情节来说明：

电影中，这个情节只有两分钟，像GV一样拍了一段两个半裸男人在网球场上汗津津地打网球。虽然活色生香，但是这个场景对教授的意义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而小说用了三页来描述这个场景。小说的用词更是香艳无比：they have nothing on their bodies but gym shoes and thick sweat socks and knit shorts of the kind cyclists wear, very short and close-fitting, molding themselves to the buttocks and the loins…教授觉得there was no net between them. Their nakedness makes them seem close to each other and directly opposed, body to body, like fighters.

更重要的是，教授对他们的香艳的比赛产生了文学性质的哲学思考：对于痛苦的生活，强大的对手，自己赢弱，要不要去挣扎？Won’t he keep getting himself involved in the wrong kind of game, the kind of game he was never born to play, against an opponent who is quick and clever and merciless?

时隔十年再看这部电影，发现其中几个其他的演员的轨迹，也是我蛮喜欢的。

Colin Firth就不用说了。饰演他爱人Jimmy的Mathew Goode演过《The Good Wife(傲骨贤妻)》的检察官。

演学生Kenny的居然是《变种特工(X-men)》里的野兽。

最惊喜的是这个，教授的邻居。

这不是去年大热的《Why Women Kill (致命女人)》里的女主角Beth Ann吗？她还真是适合演60年代的美国主妇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