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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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很长时间读完的一本书,耗时虽长,但这本书确实值得慢慢阅读理解。
作者梳理了从1944年日本战败在即,到1946年7月内战全面爆发之间国共关系的起起落落。作者主要抓住国共两党党争这个主线,整理了两党各自的出牌和对美苏干涉的反应与对策,对这个时期中国的政治局面做了宏观的叙述。历来论述及这一时期的历史叙述大多受影响于意识形态,无论是大陆,台湾还是国外研究者,都难以给这段历史以客观的描述;但是这本书,从一个业余读者的角度看,观点称得上是公允持正,不偏不倚。这大约是这本书最大的价值所在。
作者剪裁史料和安排的历史叙述主要是围绕国共党争这一逻辑主线展开的,这或许是受作者主观影响较大的地方。历史学家如何选取一个历史时期的政治主线体现了他的历史学直觉和判断,但是也固然包括着自己的主观成分,但是这不影响这本书成为一本优秀的近代史著作。
作者主要参考的史料包括《蒋介石日记》、《王世杰日记》、《大公报》、《新华日报》、《中央日报》以及当时两党领导人发布的各种公开讲话、会谈记录等。
国共双方的谈判由马歇尔访华为临界点划分为了两个部分,分别是重庆谈判和政协会议。从作者的叙述看,其实内战从一开始就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流露出放下手中枪杆子的意思;无论是重庆谈判还是政协会议,虽然二者都披着和平民主的外衣,其实本质上还是在划分两党的政治势力范围和军事实力。即使在马歇尔访华后,特使带着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国际“圣旨”来对中国政治进行美式民主化改造的情况下,国共双方的谈判也都不是围绕着所谓的和平民主展开的,双方依然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划分着势力范围。在这里,“民主”变成了谈判的幌子,双方真正关心的都从来不是民主。国民党拿着先总理的“遗训”为自己的独裁做辩护,共产党为了保留军队和解放区,拉拢马歇尔,不惜在《新华日报》上宣扬美式民主和地方自治。蒋介石最迫切的要求就是让共产党放下枪,或者将共产党的军队打乱编入国军中;共产党最大的要求就是保留解放军和解放区,解放军不能被解散或编入国军中。这样两个紧握武力的政党怎么可能对民主乃至宪政有半点兴趣。这也是作者所说的民国的政治逻辑。这样的逻辑从某种意义来说也部分延续了历朝历代沿革时的政治逻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近代中国从来没有半点接近宪政的机会。
最接近于民主宪政的党派,民盟,却从未真的在谈判席上掌握话语权,也从未在历史上掌握过改变中国命运的权力。毛泽东说“中国的政治是两头硬,中间软”,蒋介石说“中国只有两个政党,共产党和国民党”,在这点上两个领袖倒是出奇的一致。民盟从来都没有被掌权的两党认作是改变的力量。
内战最终是不可避免的,如教科书所说,国民党开了第一枪,但是这时两党对于内战的来临早已是心知肚明了,几乎已经是摆在桌面上的协定一样肯定的事情。革命人士奔走呼告,宣告帝制的终结,热血沸腾的少年,整装待发的革命军队,山雨欲来的国际背景,构成了20世纪中国近代史的开端,然而为这一故事画上句号的却是新的独裁,党争,兄弟二人同室操戈,宪政在中国最终式微。这无疑让人想起《旧制度与大革命》中的论断:旧制度从来都没有被大革命摧毁,恰恰相反,大革命反而导致了更强大的独裁政府,旧制度以革命的面目改头换面重新登上了舞台。这大概是近代中国最沉痛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