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70余年,至今热度不减,看《乡土中国》缘何广受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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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据北京日报资讯:新学年,由教育部统编的普通高中思想政治、语文、历史教材与新高一学生见面。语文新教材增加“整本书阅读”单元,学生须阅读整本《乡土中国》和《红楼梦》。
语文新教材中,“整本书阅读”自成单元,这在高中统编语文教材中属首次。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室副主任朱于国透露,设置此单元是为了强化经典阅读,通过让学生阅读整本书,起到“厚底子”“磨性子”的作用。
此新闻一出,引发了大家的重点关注与讨论。《红楼梦》自不必多说,曹公心血写就,“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作为中国古典小说巅峰之作,其影响力之长远、探讨的人性美与悲剧美之深刻、展现的传统文化之丰富等等都值得读者一读再读。
就熟悉度而言,大家可能对《乡土中国》相对陌生一些。这本小册子虽然仅有16万字、由14篇文章辑录而成,但其研究内容价值之高、见解之独到、洞见之深刻、预见之清晰……足以在今时今日让我们逐字阅读以理解其真意。
那么《乡土中国》作为高中语文新教材“唯二”要求整本书阅读的书之一,究竟有何魅力,缘何广受赞誉?接下来我们抽丝剥茧地分析一下。
想深入了解中国,探究中国基层社会结构,探寻中国存在何以可能——皆绕不开此书,鞭辟入里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最近大家的手机都被改编版歌曲《我和我的祖国》刷了屏,大家纷纷表示不管听几遍,都还是会热泪盈眶、感动万千。
让我们回望历史,在时间之叶的脉络里感受一种内在燃烧的激情澎湃。
那是1948年前后,中国面临前所未有的命运新选择。许多进步青年与知识分子用自己的肝胆赤诚与智慧才能,投入到了这场决定国家未来发展以及生死攸关的大选择之中。
彼时过而立之年、年轻有闯劲的费孝通,运用自己所学系统条理的人类学与社会学知识,积极投身当时的爱国民主运动。他时任西南联大与云南大学教授,在云南呈贡领导了一个兴趣小组,以当地社会人文为案例,研究分析中国的社会发展与人情世故。
费孝通将书本知识与实际调查相结合,给他的学生们讲解“乡村社会学”这门课程。在报刊编辑的催稿之下,他利用业余时间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写成篇篇文章,这些文章一经发表就引来好评与共鸣无数。
而这些文章集结成册,便是《乡土中国》一书,它最初出版于1948年,是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的代表作之一。篇篇皆是心血铸就,字字满含热情专业。
为什么距今70余年,此书再版加印无数仍然热度不减且赞誉不变?因为用费孝通自己的评价:这些文字的研究根本旨在探讨“作为中国基层社会的乡土社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社会”这一大问题。
基于现实情况加以深刻分析,然后站在当时国情角度上透过具体现象提炼出最本质认知观点,最后以此研究理论为基础展望中国的未来发展、变迁与转型。可以说,读懂一本《乡土中国》,就大致上了解了中国,了解了中国基层社会结构,并且能够探寻中国存在何以可能。
中国人民大学原校长陈雨露评价说“这部书是中国乡土社会传统文化和社会结构理论研究的代表作。它对中国社会的分析鞭辟入里,发人深省,为了解中国社会文化的基本特性提供了重要参考。”
它不仅提出了科学系统的理论知识,令人读后茅塞顿开,还力透纸背,让人感受到文字背后一种有感于家国天下、充满力量的人文情怀。
站在社会学角度,实地考察加认真思考孕育出对中国乡土社会的客观描述及成因分析,发人深省
费孝通先生于1938年获得伦敦大学经济政治学院博士学位,他一生孜孜不倦,俯下身子投入到社会学、人类学的研究事业中来,写下数百万字著作,更是被誉为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
在治学研究上,费孝通秉承自己的敬业精神与创新态度,他没有堆砌一堆枯燥的理论点,也没有教条地拘泥于书本,而是跳脱出来,结合中国社会实际情况,有一套属于自己思考成果的洞见。
书中提到的一切名词、例子、比喻都让人觉得生动无比,即便是对这个领域的专业知识不熟悉,也很想深入进去探究看看。而且他用词的贴切、比喻的精妙,几乎每一句都能成为划线金句,让人不禁心中暗叹“妙、妙、妙”。
●稳定熟识的乡土社会与流动陌生的都市社会
费孝通先生说:“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
早在久远古代,人们主要靠农业生活,并且延续习惯了这个传统。农业的特性使人依附于土地、聚村而居。因土地是固定的,不会随意发生变动,所以人也像农作物一般牢牢地扎根于泥土,不会随意发生迁移。聚村而居使得每个村子里自成一个小圈子,村子里的人是相互熟识的,这即是熟人社会的由来,大家依靠约定俗成的礼仪与规则行事,彼此之间有着最天然的信任。
然而现代的社会是大都市化的,人们的流动性极强,在北上广打拼的年轻人可能隔三差五就要搬家换租房,人们的工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更好的发展便从A公司跳槽到B公司,所以有人总结:唯一的不变即是“变”。人与人之间彼此陌生,没有点滴日常的了解相伴。并且不同于乡土社会的礼俗制约,都市社会讲求的是法律、是规章制度,一切要白纸黑字写清楚,而非口头答应和约定俗成。
所以我们在费孝通先生的分析中,可以得见,由乡土社会步入现代社会,必然会经历阵痛期,因为二者思维方式与相处方法皆是大相径庭的。
●中国乡土社会的“差序格局”与外国西洋社会的“团体格局”
北京大学教授郑也夫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高校社会学研究生入门考卷中常见的名词解释是‘差序格局’。这是因为中国社会学教授和学者们认为,《乡土中国》中的这一术语是中国社会学对世界社会学理论的巨大贡献。”
在比较中国与外国社会基本特征的不同时,费孝通打了两个比方:“柴捆”与“水波”。
“柴捆”即西方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像柴捆,从几根稻草开始,变成几把,再变成几扎,再变成几捆,最后变成一挑。每一根柴都在一定的捆扎把里,相应的捆扎把里也能找到同类的柴。这即是团体格局,团体之间有一定界限,而团体之中也有组别与等级的分别。
“水波”即东方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把一块石头丢到水里,那水面上产生的一圈一圈层叠荡漾开的波纹。每个人都是自己那圈波纹的中心,而波纹即代表社交网络,波纹相及之时则是人与人发生联系之时。而亲属关系则是以自我为圆心、以亲疏为半径布出去的网。
“柴捆”与“水波”的不同,决定了西方与东方的不同:“团体格局”中的每一份子是立在同一个平面上的,而“差序格局”中成员之间的关系像推出去的水波纹,越推越远,也越推越薄。
费孝通先生的这个比喻太贴切与精妙了,这样就一语中的地解释了为什么中国传统社会这么注重关系与交情,其实这就是儒家所倡导的人伦,孔子承认一个“己”,然后“克己复礼”,进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便是先生所讲社会结构格局的差别引起了不同的道德观念。
乡关何处——触摸人人心里那抹不掉的乡愁,探究乡土中国即探究思乡之心如何安放,引发共鸣
作家梁鸿在随笔作品《历史与我的瞬间》导言中写道:“历史是活生生的‘在’,热闹与喧腾,灰尘与阳光,黑暗与光明,都与你相关。如果没有这一相关性,你又是谁呢?梁庄、家人,从出生起就看到的天空、大地,你所读的每一本书、所感受到的每一种情感和思考都是你的‘在’。如果一个人在此地没有‘在’的感觉,那么,这风景、历史就与你无关,你也无法从这里的时间和空间得到真正的拯救。”
T.S.艾略特在诗歌《四个四重奏之四》里写道:“玫瑰飘香和紫杉扶疏的时令/经历的时间一样短长/一个没有历史的民族/不能从时间得到拯救,因为历史是无始无终的瞬间的一种形式……”
是啊,人人心底都有那抹不掉、化不开的浓浓乡愁,人为什么会一生心心念念留恋自己的家乡?如梁鸿所言,一切因为那个“在”,乡土,收纳着你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你的孩童欢笑与青春记忆,这是你的所有历史,每每想起便牵引起内心的点点思绪。
所以我们看到这么多的人书写乡愁:从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到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从刘亮程的“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恍恍惚惚醒来,看见自己生活多年的一个村庄,泊在月色里”,到刘庆邦的“大平原上成熟的麦子是全世界最美的景观,你想象不到有多么好看,多么令人震撼……我没有再说下去,我的喉咙有些哽咽”。
乡愁是中国人热爱家乡、怀念土地的一种美好情结与传统文化。寻根即是梦归故里,吾心安处是吾乡,在高速发展、变化莫测的现代社会之外寻一份慰藉与温暖。
阅读《乡土中国》,于学术研究,在深刻解析之中更透彻理解中国传统乡土社会的基本结构与人们行为模式背后的涵义;于人文体验,在植根于灵魂深处的传统文化与乡土情结之中看见自己、历史与未来,“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或许尚不能完全揭开宇宙奥义,但能了解一点接近一点,即是进步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