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盛可以:这是我们的战争!
这篇书评可能有关键情节透露
黄继刚老师曾经在西方文论课堂上推介过两位他最欣赏喜爱的作家:冯唐与盛可以。我当时的阅读重心不在这些新近的小说作者,一直到现在才有闲暇功夫来阅读。八月最后读了两本盛可以的小说,一本是稍早的《道德颂》,另一本是今年初新出版的《息壤》。前者讲述一个古玩店女老板和学术明星的婚外情,几对男女在道德之外的纠缠;后者则有关一个家族几十年内几代女性的命运。 基本上,盛可以同以“女性写作”为标签的其他当代女作家(比如虹影、林白)一样,作品呈现出的一个显著姿态是女性的自怜。感官的敏锐、身体的复苏与变化都被写进字里行间。更多的女性文学作品还会有散漫的视点,仿佛女性摇曳柔弱的躯体,林白《一个人的战争》就是这样。但盛可以在这一点上笔法又很男性,有非常紧实的行进节奏。 《道德颂》是太过冗长的小说,读到三分之一处我已经没有兴趣了。道貌岸然的知识分子,脚踩几只船的美艳女子,肉体纠缠,但不叫我感到恶心。放荡不羁的人群跟王朔笔下疯长的大院子弟很相似,男子的名字很文雅——水荆秋,有古楚韵味。这就是很早期的作品。 到了《息壤》,已经能很明显体现出盛可以这些年的努力精进。《息壤》所容纳的时间,所跨越的社会变迁是非常宏大的。这样的宽广的时间给小说提供了生成厚重感的可能,它有可能形成跟路遥、陈忠实一样厚重的中国当代小说。但是要注意到,对女性人物为主的家族故事的叙述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一个范例就是铁凝的《玫瑰门》。《玫瑰门》里苏眉、苏玮、婆婆司猗纹、姑爸、竹西,女性之家里的每个人都用毕生精力去追求一种完满,而破败残缺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作为女性天生的残缺。《息壤》里的初家女人们也是这样。有身体上的残缺,少半边头发的女儿;而身为寡妇的婆婆与儿媳,她们面临另一种残缺,这种残缺还会被古旧的乡村质疑为女性天命的不祥。 相比铁凝《玫瑰门》,盛可以《息壤》的主题要更明确精准一些,就是女性的子宫,即,生育问题。女性之家依据各自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可以分成两拨人,大部分的女子都是顺其自然的出嫁、生子,即使婚姻生活不痛快,几十年也就这样过去了。初家的女儿里出现了一个意外是小女儿。从小见到被板车拖回的因生产、上环而差点没命的姐姐,被生育环折磨毕生的青年守寡的母亲,这些刺激着她、造成她恐惧生育。她最终成为了一个医生,面对大姐在高龄取下节育环要给年下生个孩子的决定,她冷静冷漠地对待。初家这个小女儿初玉是小说的一个关键性人物。她的转向——由一个保卫子宫的女斗士到拼生二胎的产妇,预示着女性子宫战争的失败。因为女战士的后撤,她对敌方的拥抱,小说不得不收尾结局。这个结局不是那么热烈,却很现实。 从讲故事的角度评价,盛可以的《息壤》也很出色。丰富的人物,有意识的排章布局、多线并行,这是一个可读性很高的文本。唯一可能成为阅读阻碍的是小说中使用的湖南某地方言,我倒也觉得别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