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书摘和一点点思绪
一个人的自暴自弃,像这样,通常都是从拒绝他人开始的。 这时才意识到,阅读带来的教益,首先是开放自己。眼里是否看得见他人,对陌生的事物有没有兴趣,对外面的世界有没有感觉。 阅读到底是为了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很可能到最后,如果日常生活还有记忆,只会留下那些别样的生命态度。因为他们活得与你不同。 碰到困境的时候,我的感觉是一定要想到底、走到底,哪怕你想选的那条是相对比较难的路……重要的是你选择面对,而不是必然会赢。……要么勇敢结束,要么勇敢继续。哪一种都很艰难,尤其和那些哪种都不敢选的人习惯性的叽歪相比。 ……周围的一切就猝不及防地花花绿绿了起来。人不就是这样,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几乎没有过渡。与此同时,你也清醒地意识到,土地里还埋伏着无数个冬。
手机掉了后,我跟着小徐去大兜路。他上班,我去了离他单位不远的乐堤港转悠。单向街书店在乐堤港开了一家,我便去转了。一切都是不经意,没几天前去上海时,一朋友说起杭州有单向街而上海没有,他很爱单向街因此很羡慕杭州。许久没有去书店,我对书店那种大学时代的热情几乎要消失殆尽了,然而走进工作日清净的单向街,还是感觉好得很。在一进门的站台上发现这本书,人的困境,另一本抓我眼球的叫做都市一无所有。人、都市,都是最近在和小徐辩来辩去的话题;大抵生活中谈话的主题不外乎我们自己(人)和我们生活着的城市吧。所以拿一本开始翻。这几句话格外打动我,于是回来后网上下了PDF再看。“开放自己”,的确,打着open-minded的旗号,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还是做不到哪怕是睁眼瞧一下不一样的事物,有时候我看别人这样,觉得这人好闭塞,好保守,好不令人喜欢;忽然想到抖音,我从来不要看抖音,上次去新配电话卡,充话费送抖音流量,怪里怪气地说小徐“多适合你”——结果回家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中国人民的生活多有趣,多才多艺、自娱自乐的。我为什么好像在走下一级台阶,才能睁眼 带着好奇与好意去看看别人呢,我自己也不开放,想来阴阳怪气说小徐的我 也是面目可憎的。英国时候最深的感受之一就是自己忽然开始看到一些平常事里蕴藏的意思了,开始审视起世俗生活并懂得其中的丰富意涵了,这就是开放。但是有个前提,社会营造出来的氛围起码是和善的 偏见是小的 嘲讽和刻薄是少的。记得当时我可爱看RTHK的记录短片了,铿锵集,它采访足不出户的当代宅男,采访摆小摊的,采访一切普通人一切那些如果被有色眼光排序就要排到低等行业的从事者,但是作为观众,我觉得镜头里的人 都是人,他们的声音没有被淹没没有被认为微不足道,由是 你放下一颗容易被染成世俗颜色的心,不带更多偏见地走进他们,奖赏便是你发现生活的丰富,人的喜怒悲欢,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你再反省自己从前经历的生活,只是活在自己的肥皂泡沫里,太苍白孱弱了,够不上生命的重量。 叹一口气,被社会偏见挟持着走是很容易的,你会按照社会的意思讲话与看待他人,甚至规定自己,连介绍自己的职业 “小学语文老师” 都要怯生生,生怕被看低了误解了。因为我还是它的奴隶,所以在意。当然现在我也不想控诉这个刻薄的社会了,让自己的心变得strong,才是重要的。 “一定要想到底、走到底”。对的,放弃了就不可能会有结果,当然要先确保这件事不是值得放弃的事。对于职业的困惑,有关社会的成见,更要改变的是我自己。而跨过这道坎,我要问自己是否真的有passion,有无一件我真可以投入全身心去做的事。有人道“你的气质怎样怎样,适合做什么什么”,我觉得都是枉然,perfect match很少 不必执着;也不必为了某种职业的社会气质而把自己改造成什么。我就是我,所从事的职业就是职业,两者之间不会是百分百的相关;当然当初也是因为觉得相关而过来入坑的,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和入行渐深,你会发现一些mismatch;我现在更愿意相信世间大多数事情都是偶然和巧合。现代社会一大难题就是人变成了职业人,职业和人怎么就冲突了呢?因为这mismatch。由于着偶然和巧合,我几乎觉得不必搬来搬去,因为总会有些地方合不了拍,搬来搬去不利于专业的精深。我坚持“我就是我,职业归职业”,非要有定义的话,由我来定义我所做的事。个人修为的增长是一条路,专业技能的精深也是一条路,不可能完全重合的,也不可能一个全全包含另一个的。不能说“你在个人修为上像个禅师,去做茶艺师吧,适合你”,人家可能泡茶技术一点没学过呢。
文学为我的生命带来的幸福感。第一个是在“秒”的时间尺度上生发的一种愉悦感;二是在“分”“时”上的专注;三是超越时间纬度的意义。 (戴潍娜《过度的人和匮乏的人》这一篇特别好) 这些无用之物、生活里的过剩之物,同时又是另一些人匮乏的东西,给了一个人最根本的定义。职业、学历、金钱、地位或者星座血型,这些概念不管多实用时髦,都没有能力定义一个真正的的人。这些都只是标签。一个人被自己的丰沛定义着,一个人也同样被自己的匮乏不断定义着。 不断感受自身的匮乏,以及匮乏带来的不满足、饥饿的感觉,可能是一个知识分子最重要的存在感。
散文部分不喜欢。 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得《读者》上有篇文章,写作者在德国生活的感受,还记得几个关键词:教堂,红烛,宗教,黑森林,德累斯顿小象。其实没有渲染有关德国的硬知识,但是作者个人的感受是超过历史中的文本的。我现在很怕看很用力的文章,比如在西湖行记就遥想苏轼张岱白娘子 以为自己的他们同代人,就如这篇圣彼得堡见闻劈劈啪啪讲了阿赫玛托娃 茨维塔耶娃 马雅可夫斯基 叶赛宁 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妈呀,博学到起身鼓掌,但并不想听。其实没人能真的把一个历史人物说的明白,写的不是传记,而是散文,更加如此。那还不如索性看你的感受,说涅瓦河 俄罗斯女人 貂皮大衣 像阿城一样写得世俗平易近人一些,那一星子的火苗就串掇我去看阿赫玛托娃了呢。 叨叨太多就变成了咄咄逼人,就算情感很软很绚丽也是态度强硬的写作,其实很【Kitch】,第二滴泪。
那基本上不是一个消费主义的时代,也不是一个基于性别区分讨论人的爱好、生活特殊性的时代。不像现在营销号说,“女人最爱的就是口红”、“你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或者“怎么哄你的女朋友高兴?”、“女人很好骗”……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觉得很厌恶,不习惯,有时候非常恶心,有时候简直要发疯了。 两种利益:由于社会机缘、外在偶然落下的利益(权势、地位、金钱、性机会);内在于这种特定实践的善好。 自我是叙事的自我。作为个人,我们生命的整全性、统一性,依赖于自我可以将人生讲述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不一定是连贯的、不一定是幸福的,但它有内在逻辑,也就是可以被理解的。
是否有逻辑、能否被理解,也说不定。去年写personal statement时只觉自己在把过往七拼八凑的经历强付意义。人生的narrative,若有,若花这个时间去建构,差不多像是为自己造宫殿。当然有了这个梳理,可以活得更理直气壮了。或许也能给到自己一个反思(过去)和规划(未来)。
真正所爱将无惧他人言论。 也不见得自己拥有的所有 从事着的事 都是“真正所爱”,但后半句还是值得躬行。因为:
一个更好的世界,是我们的人生叙事可以整全、不被打断的世界,是我们对爱和劳动的追求不会必然让我们陷于困局的世界。
不是歌颂赞美父亲,而是特别想写出一个人,一个生活在低处却试图发出光的人。他的那种可笑、荒诞背后交织着一种时代的痕迹,以及他作为一个人的倔强的挣扎。
当时为什么痛哭。不是因为你书写了别人的生活就一定要背负这样的生活,而是我始终不愿承认,我面对的是如此真切的遗忘,即使我写了他们,我仍然遗忘了那样的生活。他们都在我们时代的内部,但是我们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断裂社会最大的特点在于,一整个阶层无法被包容到整体的社会结构里面。他们被迫成为漂泊者,被迫成为社会的病症和问题。/就像我的婶子,她的痛哭只能被作为农民工的问题来表述,她所有的爱和倾诉也只能被作为农民工问题衍生出来的问题来被对待。她无法拥有独立的价值,它无法成为一个人的痛苦,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他希望在一个平面上生活,而不是被纳入某一个群体,被压缩到某一个地方。
在我们的文化内部,生命本身并没有价值,你的价值高低是被依附在挣钱多少、成功与否之上。当你对这个社会没有价值或者价值比较低的时候,你就不被重要对待,你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这是我们文化结构里非常大的负因子。
我只熟悉与我一同长大的那些人,他们并不是那些把皮鞋擦得锃亮 上过哈佛或是爱听巴赫的人。可在我看来,他们也是挺好的人。
我和小徐很大一个迟疑不决的点,在于他的篮球队朋友。我之前总是本能觉得They are a different type,不愿见。而我在整个生长过程中,很自觉地以社会文化资本的阶梯划分来选择文化艺术。Classy, Posh,很好笑,可能是缺什么就越想拿那个东西来填补自己身上的空白,来显示一条高贵的精神衣裳。其实我才是那个大俗人。小徐本身就是打篮球的,从来就和篮球圈的朋友们相处,和而不同,但他愿意approach various types of "beings",带着好奇的 偏见很少的。 之前他有敏锐捕捉到我的不情愿,去他大学时篮球队一个朋友的婚礼时,看我很无聊的样子就提前带我走了。走的时候我说了一句“像你们这种人”,他跳了起来“什么叫这种人呀!他们也是很好的人。”我现在才慢慢发现了自己的执拗 封闭 可怜。社会建构我太深,是放不下的架子 待我去打破。
工地上,被蒸汽锤一下一下地打入地下的地桩。这画面象征着我们进入社会的过程,被锤下去,越来越动弹不得。可是,能够泰然自若地援用隐喻,事情就不会有多严重。 做一个受害者多么容易,把受害写下来也不难。 反乌托邦小说不惟警告和语言。它更是一种恐惧训练,有点像高级恐怖片,让你精准识别——工具、设施、制度、机构、话语,不怀好意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