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人

回到酒店夜很深了，我犹豫地放了池热水洗澡，一边浸泡一边吸烟一连想着身不由己做人的尴尬和不做人的不可能。向非人蜕变的趋势我心中无数。（P69）
我羡慕张璐，就像野生动物羡慕驯养动物。
我爱慕张璐，就像一个人爱慕自己年轻时的照片。（P107）
昼夜交替，我踯躅街头，混迹人群当中，在各等小酒馆里喝得烂醉，用醉态混淆视听，掩饰我的非人。我不敢入睡，因为梦中我总是异常清醒地与她相逢，无处藏身。不论我白天跑出去多远，夜晚一闭眼她就栩栩如生地向我走来，我浑身如同涂满荧光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我不能思考，她犹如一扇巨大的雷达，无时无刻不在捕捉我的脑电回波，我只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麻痹着自己。终于我精疲力竭了，酒精也不能使我像人一样具有健康的红润脸色，我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像混养在马群中的骡子最终被认出来一样，难堪、惹眼地离了群。
我在做白日梦。高楼、汽车、人群远遁了，只有那个无脸女人轻捷地向我走来，不可阻挡地走来，我血流奔涌，激动万分，发疯地想再次醒来，我怎么能不认为我是在噩梦中，可我的确又是醒的。高大、黑幢幢的影子一步步逼近、笼罩住我，我像一个吹足了气架在开水锅上等待褪毛的猪的尸首，动弹不得。（P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