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页 致梭罗的一封信

假设有很多可能的生活方式，就像从圆的中心可画出的半径一样，你的选择只是其中许许多多可选择方案之中的一个。然而，人类的思想其实只沿着有限的、可以想象出来的几条路径发展。一般来讲，我们总是本能地选择能使自己获得满足的途径。人性的强健是许多现象的根源：人们种花植草；天神守卫在高山之巅；湖泊是世界的眼睛——你的暗喻——通过它，我们能够度量自己的思想。
人生的真谛在于寻找生命的完整和华美。当这种信念迷失在每天使人心烦意乱的日常琐事中时，我们可以在别处寻找到它。当你把外界的义务降低到可生存的最低限度时，就等于把你受过的训练和非常积极的精神放进了一个不可忍受的真空地带。这是问题的关键：为了填充这个真空，你会发现人类会倾向于拥抱自然。
你儿童时代的经历告诉你到底应该何去何从。你不应该去当地的玉米田或是沙砾坑，也不会去波士顿的街道，它正随着国家的增长而颤动，在那里懒惰者将丧失尊严，甚至生命。这应该是个虽然要忍受贫穷，但却会为自己所拥有的富饶和美丽的自然而由衷满足的世界。所以除了湖边的森林，你还能在康科德城周围选择什么地方呢？
你用大部分物质的财富来换取一方自然净土。这个选择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原因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在生活中寻找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是由遗世独立、自我中心和共生于人群、互利互惠两个极端连接的连续区间中的一点。不过，这个位置不会一成不变，两个极端彼此冲击而产生的激流操纵着我们的生活，我们因此而烦恼，因此而彷徨。这时我们所感受到的迷茫不是灾祸，也不是伊甸园外的混乱不安，这正是人类的环境。我们是聪明的哺乳动物，遵循着进化规律，当然，你们可能更倾向于神创世的观点——通过协作来实现个人的奋斗目标。我们总是把高贵的自我和家庭放在第一位，而把社会放在第二位。小屋边的蚂蚁却与我们完全相反，它们团结合作完成一项任务，协调划一就如同一个超级生物的左膀右臂。我们的生活因而成了一个不可调和的问题，一个寻找不确定目标的动态过程。它既不是一个庆典，也不是一个奇观，正如一位哲学家所说的——这是一个困境。人类这种生物被它的原始欲望支配着，做出道义上的抉择后，在这无常的世界中用他们所能想出的任何方式来追求满足。
你在瓦尔登寻找生活的本质，从你的内心来讲无论是否成功，你都会碰到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伦理问题：自然一直属于我们，并永远可供人类探索；它既是对我们的严酷考验，又是对我们的庇护；它是我们最根本的家园，实际上，是我们一切的一切。你说过，保存它的野性就是保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