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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断傅敏学琴梦 傅聪成为誉享全球的“钢琴诗人”得益于他天生乐感强、有天赋,但更和父亲傅雷尽其所能为傅聪学琴创造“独一无二”的条件是分不开的。“你从小到现在的家庭背景,不但在中国独一无二,便是在世界上也很少很少。”(54年9月4日信)“我又想到国内学艺术的人中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从小受了那么多的道德教训。”(54年8月16母亲信)傅雷夫妇几乎是步步含辛茹苦的挖掘、培养傅聪的才华和天分。 敏想拉小琴,像聪一样走音乐家的路子。初中毕业时,敏要求报考上海音乐学院附中。青春期的敏,正是自尊心和自我意识开始崛醒的时候,心中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更何况此时,哥哥傅聪学钢琴已经小有名气,被派往波兰留学深造。这对一个热血青年来说是一面极具感召力的旗帜。敏想像哥哥一样退学在家专心拉琴,走音乐艺术的道路也绝非一时痴人说梦的妄想。一母同胞,而自小兄弟俩感情很是深厚,聪能做到,敏也自信满满的能做到。 然而,对聪学琴倾注全部心血的傅雷,对敏学琴则是坚决不同意。敏又哭又闹,傅雷还是没有丝毫退步,硬是掐灭了敏设想的这条康庄大道。 在很多资料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傅雷当时对敏的解释: 一、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学营养,你也要学音乐,我没有这能力。 二、你不是搞音乐的料子。 三、学音乐要从小开始,你上初中才学琴太晚了,学个“半吊子”,何必呢? 简单的几句话,是父亲毫不留情的拒绝。这对于一个17岁左右(傅敏生于1937年)的孩子来说是个残忍的打击。 他说:“阿敏,你不是学音乐的料子。学音乐都是从小开始的,而你现在已经上初中了,就算开始学,也只能成为二流、三流的音乐家。当音乐家,要么做一流的,做二、三流的音乐家是很痛苦的,这是其一;第二,我就那么多的钱,我只能培养你哥哥一个,不能再把你培养成为音乐家了。照我看,你是教书的料。”(原文引自: http://data.book.163.com/book/section/0000UHcT/0000UHcT12.html) 傅雷这三条理由咋一看更像是一个严苛的父亲在为自己辩护,在为自己的偏心强词夺理。但傅雷真的在敏学琴这件事上如此不通情理吗?在2003年版的《傅雷家书》中,我发现其中有一封比老版多摘录了一部分,较84版更为详细。恰好是傅雷写信和聪商量敏学琴的事情。在这封信里面,傅雷详细做了说明。摘录原文如下: 二十二日晨 ……你(指聪)来信鼓励敏立即停学。我的意思是问题不简单。第一,在家不能单学小提琴,他的语文根底太差。我自己太忙,不能兼顾;要请好教员,大家又忙得要命,再无精力时间出来教课。其他如文史常识也缺乏适当的人教。第二,他自此为止在提琴方面的表现只能说是中等;在家专学二三年后是否有发展可能毫无把握。第三,倘若要为将来学乐理做准备,则更需要学钢琴,而照我们的学理论的标准,此方面的程度也要和顾圣婴、李名强差不多。此事更难,他年龄已大,目前又有新旧方法两派,既知道了新的,再从旧方法开场,心里有些不乐意。学新方法只有一个夏国琼能教,而这样的一个初学者是否值得去麻烦她呢?敏的看谱能力不强,夜长梦多,对钢琴,更渺茫。第四,截至目前为止,敏根底最好的还是自然科学与数学,至少这是在学校里有系统的训练的;不比语文、文史的教学毫无办法。倘等高中毕业以后再酌商情形决定,则进退自如。倘若目前即辍学,假如过了两年,提琴无甚希望,再要回头重读正规学校,困难就多了。我对现在学校教育当然有很多地方不满,但别无更好的方案可以代替学校教育。你学了二三个月琴,就有显著的特点,所以雷伯伯也热心,李阿姨也热心。而你的时候还能请到好教员补英文国文。敏本身的资质不及你,环境也不及你的好,而且年龄也大了,我不能对他如法炮制。不知你看我这些分析觉得怎样? 即使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于训练一个演奏人才,但到乐队去当一个普通的小提琴手,也是不容易的事。 看到这里,读者你还会觉得傅雷是个自私严苛的父亲吗?不,不是!恰恰相反。傅雷是真正从敏的前途着想,而不是放纵孩子,更不是为了面子、虚荣去造星。傅雷是一个充满理性分析思维的人,极力阻止敏学琴为生,是从实际环境出发的,更是从敏自身条件出发的。傅雷的分析问题的能力在一般人之上,看问题是常人少有的严谨,从他为学、翻译中便可见一般。更何况这是他爱子敏的人生道路的选择呢?一个严父来自内心的慈父,这种以理性阻止孩子的不切实际,这种理智的父爱难道不比那些骄纵、溺爱更伟大,更能称之为父爱吗? 这让我联想到当今社会上一些父母,拼命逼迫孩子学琴、学舞、学画,说得好听是为了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实际上还不是自己的虚荣心、争强好胜在作祟。孩子学得越多、学得越好,当家长的就越有面子,就越能在亲戚朋友中间炫耀。和傅雷比起来,这些父母又怎么能不自惭形秽呢? 再者,傅雷所说的三点敏不适合学琴的理由是否成立呢?答案该是肯定的。这件事当时傅雷一家人、友人都有较为一致的看法,傅雷是这些看法中较为全面、有说服力的,并非他一人的父权主义。在母亲朱梅馥在7月29日“……阿敏的琴也脱胶了,正在修理。这一个星期来,他又恢复正常,他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固执了,因为我们同他讲欣赏与学习是两件事。他本是平均发展的,把中学放弃了,未免可惜,我们赞成他提琴不要放弃,中学也不要放弃,陈又新的看法亦然如此。现在他似乎想通了,不闹情绪了,每天拉琴四小时,余下时间看克里斯多夫,还有听着音乐,偶尔出去看看电影。”和傅雷在10月22日写给傅聪的两封信。 先看两信的日期相差已有三个月,便可以知道,是父母早已经在29号前就和聪提及过敏想投考附中这件事,并且已来回通信几个回合就此事询问聪的意见。如此看来,当时并不是傅雷一意孤行的独裁决断,而是全家深入、仔细商量后的,大家看法都趋同。信中提及的陈又新等友人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傅雷说的几点敏不适合学琴的理由也无疑是一种客观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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