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廉颇蔺相如列传》
距离高中时代学习《廉颇蔺相如列传》时间太久了,若干年后重读,故事和人物突然变得鲜活起来,秦昭王、赵惠文王、蔺相如、廉颇,这些两千年前的故人,大概是因为生活在一块土壤之上,有不绝如缕的文化脉络传承,竟然可以丝毫无碍地穿越时间鸿沟,和两千年后枯坐书斋中的我握手。 故事还是那个老故事,秦强赵弱,秦来函要以十五城交换和氏璧,和氏璧另有前传,暂且不提。赵王召集群臣商议,“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见欺;欲不予,即患秦兵来”,两难境地,外交危机。办公厅主任缪贤推荐门客蔺相如担当重任出使秦国。 后面的故事用两个成语可以概括,怒发冲冠,完璧归赵。蔺相如以不惧生死的勇气化解了一场外交危机,司马迁赞叹:“知死必勇,非死者难也,处死者难。方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势不过诛,然士或怯懦而不敢发。”死不难,怎样对待这个死才是难事。 蔺相如有勇,但绝非匹夫之勇,他在派亲信将和氏璧偷偷送还赵国之后,在秦王面前,义正辞严:“秦自穆公以来二十余君,未尝有坚明约束者也。臣诚恐见欺于王而负赵,故令人持璧归,间至赵矣。且秦强而赵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赵,赵立奉璧来。今以秦之强而先割十五都予赵,赵岂敢留璧而得罪于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当诛,臣请就汤镬。唯大王与群臣孰计议之。” 你祖宗秦穆公就背信弃义,你有这个基因,所以我不敢信你。秦强赵弱,你先割城池,我不敢不给你和氏璧。 最令人震惊的在后面: 你把我煮了吧! 抛开勇武之气另说,我说蔺相如非匹夫之勇,在于赵虽弱,并非任人宰割,齐楚燕韩赵魏秦,也跻身于战国七雄行列,蔺相如此次外交风云,除个人之勇,还在于背后的国力背书。那就是:我赵国可以和你秦国招呼,但我不可失去国威,和氏璧事小,屈膝投降泯灭国民之锐气事大,锐气既无,亡国之日不远。 秦赵渑池之会,再次展示蔺相如大无畏勇气,秦王要求赵王鼓瑟,并记录在案,实属侮辱国格,蔺相如持剑向前,“你为赵王击缶,不然血溅当场”,扳回一城。 秦昭王为何两度受蔺相如要挟?他弱吗?非也。战国时代是中国历史上讲求“义”的时代,师出必须有名,否则遭到诸侯唾弃,群臣离心离德,更重要的,诸侯合纵,即可伐秦。第一次骗和氏璧,既是恃强凌弱,也是打探虚实,后面的历史证明了丛林法则,那就是和氏璧事件后,秦攻赵,“拔石城,杀二万人”。但蔺相如仍然算是外交的胜利,因为起码,没有拱手相让和氏璧,国之威严尤存,其后还有不少故事,赵将廉颇破齐攻魏,另一名将赵奢大破秦军。胜胜负负,兵家常事而已。赵奢死了之后赵王上了反间计的当,使用赵奢的儿子赵括,那是另一个故事,纸上谈兵就是从赵括来的。 历史烟云渐渐消散,世界进入“义”字渐渐隐去的纯粹丛林法则,精致利己主义丛生,我们可以质问:明知秦将灭六国统一中国,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何必螳臂当车? 我们没有资格质问。 就像是两千年后我们的子孙,面对着一个崭新版图,质问坟墓之中不得安息的我们:何必不识时务? 因为国格人格,因为我们不知未来变化几许,因为世界如果遵循纯粹丛林法则,那么丛林的获胜者亦将被更凶残动物吞噬,因为世界不会再是有一丝文明之光的黑暗世界,猛兽世界,所有人被黑洞裹挟,无一幸免。 蔺相如除勇武之外更令人敬佩的品质是胸怀,可搜索“负荆请罪”。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